金頂大帳的地麵猛烈一顫。
策妄阿拉布坦從溫暖的毛毯中被一股巨力狠狠拋起,摔在冰冷的地氈上。
他還未完全清醒,耳中便灌滿了撕裂營帳的巨大轟鳴。
混亂。
極致的混亂。
帳外傳來戰馬受驚的嘶鳴,士兵們驚恐的尖叫,還有軍官們色厲內荏的咆哮。
他連外袍都來不及穿,赤著雙腳衝出大帳。
一股刺骨的寒風瞬間包裹了他。
輜重營的方向,兩團衝天的火光如同黑夜中睜開的惡魔之眼,濃密的黑煙正扭曲著升上天空。
“怎麼回事!”
策妄阿拉布坦一把揪住一個倉皇跑過的千夫長。
“炮!是大炮!”
“漢狗……漢狗用炮轟了我們的草料堆!”
那名千夫長嚇得渾身哆嗦,話都說不連貫。
“炮?”
策妄阿拉布坦一把將他推開,雙目赤紅,胸膛劇烈地起伏。
他看見自己的親衛正在驅散人群,看見無數士兵從帳篷裡鑽出來,茫然地看著火光。
恐懼在蔓延。
就在這時,巡夜的萬夫長連滾帶爬地衝了過來。
“大汗!”
策妄阿拉布坦沒有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一個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住了對方的衣領,將他生生提了起來。
“廢物!”
唾沫星子噴了萬夫長一臉。
“一群廢物!”
“巡邏隊都是死人嗎!”
“讓漢狗把炮架到眼皮子底下了?!”
萬夫長雙腳離地,臉色憋得紫紅,手腳徒勞地揮舞。
“說!”
“人呢!”
萬夫長用儘全身力氣擠出幾個字。
“跑……跑了……炮聲是從西邊窪地傳來的……”
策妄阿拉布坦將他狠狠摜在地上。
“給我追!”
他的咆哮壓過了營地裡的一切嘈雜。
“把所有醒著的騎兵都派出去!”
“把那些放炮的漢狗碎屍萬段!”
他指著萬夫長的鼻子。
“追不上,你就提頭來見!”
“諾!諾!”
萬夫長不敢擦拭臉上的口水,狼狽地爬起來,嘶吼著衝向馬廄的方向。
“集合!騎兵集合!”
“去西邊!快!”
數百名金帳騎兵在混亂中被緊急集結起來。
他們甚至來不及披上全套的甲胄,握著彎刀,亂哄哄地衝出營門,像一群被驚擾的野狼,向著炮聲傳來的方向撲去。
策妄阿拉布坦站在原地,感受著腳下冰冷的土地,看著那片被火光映紅的天空。
他身上的怒火,比那草料堆的火焰還要旺盛。
然而,荒原茫茫,夜色深沉。
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騎兵們隻在窪地裡找到了兩個淺淺的炮位印痕,地麵還殘留著一絲火藥的灼熱。
幾枚黃銅彈殼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出嘲弄般的光。
憤怒的金帳騎兵在附近盲目搜索了小半個時辰。
他們驚起了幾隻夜梟,踩踏了無數草叢,卻連一個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發現。
最後,隻得悻悻而回。
營區內,大火被勉強撲滅。
但混亂的餘波還在擴散。
士兵們驚魂未定,疲憊不堪,被驅趕回各自的帳篷,卻毫無睡意。
軍官們揮舞著鞭子,嗬斥著,強迫士兵們保持安靜。
策妄阿拉布坦鐵青著臉,在金帳內焦躁地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氈咯吱作響。
心中的怒火如同地下翻騰的岩漿,找不到出口。
他的一名心腹將領,名叫巴圖,小心翼翼地端上一杯馬奶酒。
“大汗,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漢狗這是疲兵之計,故意騷擾,想讓我們不得安寧。”
“隻要我們穩住陣腳,他們這點小伎倆……”
巴圖的話還沒有說完。
醜時三刻。
“嗚——轟!!!”
“嗚——轟!!!”
比之前更加尖銳,更加刺耳的呼嘯聲再次降臨!
這一次,爆炸點就在中軍營盤的外圍空地!
劇烈的爆炸讓整個金帳都為之一震!
巴圖手中的酒杯脫手飛出,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飛濺的碎石和泥土如同冰雹,狠狠砸在金帳的牛皮氈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密集響聲。
這聲音,如同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金帳士兵的臉上。
也抽在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心上。
“啊——!”
策妄阿拉布坦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金鞘彎刀,對著麵前一張用來議事的矮幾,狠狠劈了下去!
“哢嚓!”
堅實的木桌應聲而裂,被從中劈成兩半!
“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