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漢王軍頒布的《新附之地治理章程》,如同一場席卷草原與戈壁的風暴,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誌,吹進了每一個歸附部族的牛皮大帳。
各級鎮守府、巡檢司的官吏與軍官,是這場風暴的執行者。
他們像一顆顆釘子,帶著漢王軍的威嚴與新政的條令,被狠狠楔入這片廣袤的新土。
一場關乎人心向背、統治根基的無聲較量,在看似平靜的表象下,已然拉開序幕。
祁連山南麓,黑水部營地。
頭人阿古拉的牛皮大帳內,空氣幾乎凝固。
新任鎮守使、龍驤團副團長孫堅,正襟危坐。
他麵容剛毅,眼神銳利得像要刺穿人心。
他麵前攤開著《治理章程》的蒙文譯本,聲音沉穩,字字千鈞:
“阿古拉頭人,漢王軍法令已明。
黑水部需於十日內,清點本部十八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男丁,造冊上報鎮守府。
從中挑選弓馬嫻熟、體魄強健者一百五十人,編入‘祁連義從營’,由我軍統一操練、裝備、給餉!
另,按丁口數,每年需繳納牛羊各三百頭,或等值毛皮,作為貢賦。
鎮守府將開放互市,平價售予鹽、茶、鐵器、布匹。”
阿古拉,這位身材魁梧、臉上帶著刀疤的部落首領,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鑲嵌寶石的彎刀刀柄,眼神閃爍不定。
他身後,幾位部落長老也是滿臉的為難和肉痛。
“孫將軍,”阿古a斟酌著開口,語氣帶著草原人特有的直率,也藏著無法掩飾的抵觸,“一百五十名壯丁……還要繳這麼多牛羊……這……我黑水部去年剛遭了白災,牛羊損失不小,壯丁也是部族的根基啊……能不能……緩一緩?或者,少一點?”
孫堅的目光陡然變得鋒利,直直釘在阿古拉的臉上。
“頭人,漢王軍法令如山!不容討價還價!”
“你部歸附,我軍便提供庇護,免受金帳殘部或其他強敵侵擾!這庇護,難道不值這些貢賦和兵員?”
“況且,義從營待遇等同我軍輔兵,有餉銀可拿,家人可優先換取鹽鐵布匹!這是漢王軍給予歸附者的恩典!而非索取!”
他話音一頓,語氣驟然轉冷,如同臘月的寒風。
“還是說,頭人覺得,漢王軍的刀鋒,不如金帳汗國的鋒利?”
阿古拉心頭猛地一跳,像是被重錘砸中。
他看著孫堅身後那幾名按著刀柄、眼神冰冷的龍驤團親兵,腦子裡瞬間閃過臥龍穀口那堆積如山的金帳士兵屍體。
額角,細密的冷汗當即滲了出來。
他猛地站起身,右手撫胸,深深地彎下腰去。
“將軍息怒!阿古拉絕無此意!黑水部既已歸附漢王,自當遵從法令!壯丁名冊,三日內必定呈上!貢賦也必按時繳納!”
類似的情景,也在玉門關外的畏兀兒首領吐爾遜帳中上演。
吐爾遜的兒子,正在漢學宮仕學就讀,他極力勸說著自己的父親:
“父汗!漢王軍法令雖嚴,但條理清晰,賞罰分明!義從營能學漢軍戰法,拿餉銀,比在金帳手下當炮灰強百倍!互市能換到咱們最缺的鹽鐵,這是實打實的好處!您可千萬彆因小失大啊!”
吐爾遜看著兒子眼中那種對漢學宮的向往和對新政的認同,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神采。
他最終長長歎了口氣,選擇了順從。
然而,並非所有頭人都如阿古拉和吐爾遜般識時務。
在更西邊,靠近瀚海戈壁的一個小部落“沙駝部”,頭人哈桑在聽完巡檢司小吏宣讀的法令後,當場勃然大怒!
“什麼?!”
“要我交出五十名最好的騎手?!還要繳一百頭駱駝?!”
哈桑一腳踢翻了麵前盛著馬奶酒的矮幾,銅製的酒壺在地上滾出老遠。
他對著帳內幾名心腹,壓低了聲音嘶吼,麵目猙獰。
“漢人這是要抽乾我沙駝部的血!要我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