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河西走廊的烈日將大地烤得發燙,空氣凝滯,吸入肺中都帶著一股灼熱。
清軍五萬主力,在甘肅提督孫思克的親自統率下,如同一片移動的鋼鐵陰雲,緩緩抵達臥龍穀以東二十裡處。
前鋒王進寶部早已在此紮下營盤,與後續主力彙合。
連綿十數裡的清軍營寨鋪展開來,無數旗幟遮蔽了天空,刀槍反射的寒光彙成一片刺目的海洋,肅殺之氣彌漫四野。
孫思克勒住馬韁,立於一處名為“鷹嘴崖”的高坡。
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掃過前方臥龍穀的地形。
穀口狹窄,兩側山崖壁立千仞。
穀口之外,漢軍依托著山勢,構築了數道防禦工事。
深壕,胸牆,鹿砦,還有隱藏在暗處的射擊孔。
工事之上,漢王軍的赤黑、雪白、玄鐵、青石各色戰旗,在熱風中猛烈抽動。
“好一處險地。”
孫思克開口,聲音沉厚。
“李信此獠,倒是會選地方。此地易守難攻,強攻之下,我軍必有損傷。”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寧夏總兵殷化行與西寧總兵王進寶。
“傳令!”
“全軍於鷹嘴崖下紮營。”
“背靠斷崖,左側緊挨黑水河,右側扼守官道。”
“營盤務必深溝高壘,警戒提升三倍,尤其要防備穀內賊軍夜襲,還要防備他們那支飄忽不定的驃騎從側翼騷擾。”
“諾!”
殷化行與王進寶齊聲應命。
龐大的清軍隊伍立刻運轉起來。
步卒們脫去上衣,揮動鐵鏟,汗水浸透了他們的脊背。
一條條深達一丈、寬逾兩丈的壕溝被迅速挖開。
挖出的泥土被夯實,堆砌成高達五尺的堅固胸牆。
壕溝之外,黑色的鐵蒺藜被成片地灑在地麵上。
拒馬與鹿砦層層疊疊,交錯布置,形成一道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屏障。
營盤之內,輜重車輛首尾相連,圍成了一個堅固的內圈。
一座座木製望樓拔地而起,頂端的哨兵警惕地注視著臥龍穀的方向。
最核心的區域,八十門沉重的紅衣大炮被推上了預設的炮壘陣地。
黑洞洞的炮口,森然指向臥eong穀口。
整個清軍大營,背靠天險,左右拱衛,變成了一座武裝到牙齒的戰爭堡壘,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次日清晨。
清軍營門大開。
一隊盔甲鮮明、打著“孫”字帥旗的騎兵護衛著數名將領,緩緩行出。
孫思克、殷化行、王進寶等人就在其中。
馬隊行至距離穀口工事約三裡處停下。
孫思克端坐於高頭大馬之上,麵無表情。
他身邊,一名嗓門洪亮的傳令官策馬上前幾步,麵向穀口,運足了丹田之氣。
“穀內漢逆李信聽著!”
“大清甘肅提督、太子少保孫思克孫大帥在此!”
“大帥有令!”
“念爾等皆為漢民,或受李信蠱惑,或迫於無奈,故網開一麵!”
“隻要爾等棄械投降,縛送李信及一乾首惡出穀!”
“朝廷可赦免爾等附逆之罪,既往不咎!”
“仍可各歸田裡,安享太平!”
“若執迷不悟,負隅頑抗!”
“待我天兵破穀之日,定將爾等儘數屠戮,雞犬不留!”
喊話聲在空曠的荒原上回蕩,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穀口工事之後。
漢軍士兵們屏住呼吸,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緊。
他們的身體緊繃,注視著遠處那隊耀武揚威的清軍將領。
穀內,一片死寂。
孫思克沒有等到任何回應。
他舉起右手,猛地一揮。
“嗚——嗚——嗚——”
三聲沉悶壓抑的號角聲響起,穿透雲霄。
緊接著,清軍營盤內,鼓聲如雷。
號角齊鳴。
“轟!”
“轟!”
“轟!”
八十門重炮同時噴出橘紅色的火焰。
震天動地的怒吼讓整個大地都顫抖起來。
沉重的實心鐵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劃破空氣,如同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向穀口工事前方那片空曠的地麵。
“嘭!”
“嘭!”
“嘭!”
大地被一次次野蠻地撕開。
煙塵與碎石衝天而起。
堅硬的地麵被砸出一個個巨大的深坑,泥土如同暴雨般四散飛濺。
炮彈並未直接轟擊工事,但那毀天滅地的威勢,足以讓任何一支軍隊心膽俱寒。
炮聲剛剛停歇。
“咚!”
“咚!”
“咚!”
更加密集的戰鼓聲從清軍大營中傳出。
營門再次大開。
左翼,殷化行親率寧夏鎮馬步軍一萬五千人,緩緩壓上。
火器營位於陣列中央,鳥槍、抬槍、輕型佛郎機炮在陽光下反射著金屬的冷光。
騎兵護衛著步兵方陣的兩翼,如牆而進。
右翼,趙良棟統領著甘肅鎮馬步軍一萬五千人,擺出同樣的嚴整陣型。
中軍,孫思克親自督率著他的督標營與甘肅鎮標營精銳一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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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士兵盔甲最為鮮明,裝備最為精良,散發出的殺氣也最為濃烈。
後方,輜重營的旗幟招展,數萬民夫的身影在煙塵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