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口工事後方,新兵們的臉色一片慘白。
腳下的大地,隨著遠方清軍炮擊的餘震,仍在微微發顫。
那鋪天蓋地的“降”字吼聲,穿透一切,鑽進耳膜,攪動著五臟六腑。
有人握著長槍的手心,已經全是濕滑的冷汗。
清軍的軍威,沉重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嘶……清狗果然厲害。”
一個新兵的牙齒在打顫,泄露了心底的恐懼。
“慌什麼?!”
一聲怒吼炸響在工事後方。
周大勇魁梧的身軀,立在那裡,遮蔽了一片天光。
他雙目赤紅,粗壯的手指直直指向穀外那無邊無際的清軍方陣。
“都他娘的給老子看清楚!”
他的咆哮壓過了炮火的餘音。
“清狗的火炮,打不到咱們的工事!”
“他們的人再多,也得用兩條腿爬過來!撞在咱們的盾牆和槍尖上!”
“想想揚州!想想嘉定!”
“想想你們被清狗屠戮的親人!”
“想想剃發易服的恥辱!”
“今天!咱們身後就是臥龍穀!是咱們的家!是咱們漢人最後一塊不用剃頭的土地!”
“李信大帥帶著咱們,從幾千人打到今天!滅了金帳五萬大軍!”
“清狗有什麼可怕的?!”
“他們就是一群披著人皮的豺狼!”
“咱們手裡的刀槍火銃,就是打豺狼的獵叉!”
“都給老子挺直腰杆!握緊家夥!”
“等清狗衝上來,給老子往死裡打!”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大帥說了!殺敵立功者,勳田加倍!戰死者,家小由軍政府奉養!子孫後代,永記英烈祠!”
“是爺們的,就跟老子死戰到底!”
周大勇的每個字,都帶著灼人的熱量,狠狠砸進士兵們的心裡。
恐懼正在消散,被另一種更滾燙的情緒所取代。
新兵們死死咬住嘴唇,顫抖的身體慢慢挺直。
老兵們則一言不發,隻是用破布,一遍遍擦拭著手中冰冷的鐵器。
退無可退。
身後,即是最後的尊嚴。
孫思克在陣前立馬,他注意到穀口工事雖然依舊沉默,但那股頑抗的氣焰,反而更加凝實。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看來,單純的威懾,還遠遠不夠。
他需要親自去會一會那個攪動河西風雲的“漢王”李信。
“傳令!”
孫思克開口,決斷已下。
“打出本督帥旗!本督要親自與那李信小兒陣前一晤!”
“提督大人!不可!”
一旁的殷化行立刻出聲勸阻。
“李信狡詐,恐有詐!”
“無妨!”
孫思.克擺了擺手,手腕的動作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傲慢。
“兩軍陣前,眾目睽睽!”
“他李信若敢行刺,便是自絕於天下!”
“本督倒要看看,這敢稱‘漢王’的逆賊,究竟是何等人物!”
很快,清軍陣列前方,一麵巨大的“孫”字帥旗被高高豎起。
一名傳令官再次策馬向前,對著穀口工事高聲呼喊。
“李信!孫大帥有令!陣前一晤!敢否?!”
喊聲遠遠傳來。
工事的了望孔後,李信看著那麵醒目的帥旗,看著帥旗下那個孤身勒馬的身影。
“大帥!恐防有詐!”
陳武在他身邊,壓低了身體。
“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