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穀西南一百五十裡外。
祁連山脈延伸出一道險峻的隘口,名為野狼穀。
兩座石山壁立千仞,中間夾著一條狹窄的官道。
這裡是清軍從肅州向臥龍穀前線輸送糧草的咽喉要道。
賀連山,江湖人稱“沙裡飛”,正伏在穀口一側的山崖上。
他嘴裡叼著一根乾枯的草莖,整個人一動不動,與周圍的岩石灌木幾乎融為一體。
他的下方,是蜿蜒曲折的穀底官道。
三百多名黑風寨的精銳馬賊,如同他一樣,悄無聲息地潛伏在各自的隱蔽點。
人人都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背負強弓,腰挎馬刀。
刀刃早已出鞘,在稀疏的日光下反射著幽暗的光。
所有人的馬匹都被用布條纏住了口鼻,拴在後方更遠處的密林裡,防止發出一絲聲響。
一名馬賊頭目躬著身子,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腳步挪到賀連山旁邊。
“寨主。”
他壓低了身體,湊到賀連山耳邊。
“探子回報,清狗的運糧隊來了。”
“五十輛大車,全是糧食。”
“五百步卒,兩百騎兵護送。”
“最多半個時辰,就會進穀。”
賀連山緩緩咀嚼著草莖,沒有回頭。
他吐出嘴裡的草渣。
“好。”
一個字,乾脆利落。
“傳令下去,按老規矩辦。”
“等他們全部進來,把前後口子都給老子堵死。”
“然後,燒他娘的。”
“諾。”
頭目領命,悄然退下,將命令傳遞給每一個潛伏的弟兄。
山穀恢複了死寂,隻有風吹過崖壁發出的嗚咽。
半個時辰,在等待中被拉得漫長。
終於,沉悶的車輪碾壓地麵的聲音,混合著雜亂的馬蹄聲,從穀口的方向傳來。
一支龐大的隊伍緩緩出現。
清軍的旗幟在風中無力地耷拉著。
沉重的糧車一輛接著一輛,在狹窄的穀道上排開,形成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護衛的步卒們臉上滿是疲憊。
連日來被漢王軍的騎兵襲擾,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隊伍前後的騎兵同樣一副緊張模樣,不斷掃視著兩側高聳的山崖,手中的馬鞭都捏出了汗。
賀連山看著清軍隊列的最後一輛糧車,也完全駛入了山穀的腹地。
時機已到。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對著山穀對麵,用力扔了出去。
石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了對麵的山崖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
這是信號。
“轟隆——!”
“轟隆——!”
山穀的兩端,幾乎在同一時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預先埋設在山壁薄弱處的炸藥包被引爆。
無數的山石、泥土被巨大的力量掀起,混雜在一起,從崖壁上傾瀉而下。
土石的洪流瞬間就堵死了穀口與穀尾的通路。
整條野狼穀,變成了一個封閉的牢籠。
“敵襲!”
清軍的護衛將領發出了變調的嘶吼。
他的吼叫被淹沒在更大的混亂之中。
賀連山猛地站起身。
他抽出腰間的馬刀,向前狠狠一揮。
“放箭!”
命令穿透了爆炸的餘音。
“咻咻咻咻!”
山崖兩側,埋伏的馬賊們同時現身。
數百支早已準備好的火箭,帶著燃燒的尾焰,向著穀底密集的糧車覆蓋過去。
那不是普通的箭雨。
更致命的,是無數捆用乾草紮成、浸透了火油、還混雜著硫磺與硝石的草捆。
這些草捆被點燃後,從百丈高的崖頂被直接推下。
燃燒的草捆在下墜中拖出長長的火尾,狠狠砸向穀底的糧車,砸向那些驚慌失措的清軍士卒。
“轟!”
一輛糧車被燃燒的草捆砸中,車篷瞬間起火。
“轟!轟!”
更多的草捆落下。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乾燥的糧草麻袋,遇到這種沾染了火油的烈焰,根本沒有半點抵抗能力。
火焰迅速蔓延開來。
一輛,兩輛,十輛……
整個穀底,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化作了一片燃燒的地獄。
金黃的粟米、麥子從燒穿的麻袋中流出,隨即在烈火中變成焦黑的炭末。
濃烈的黑煙夾雜著刺鼻的焦糊味,衝天而起。
“啊!火!我的臉!”
“救火!快去取水救火!”
“馬驚了!拉住馬!彆讓它亂跑!”
清軍的陣型在烈火與濃煙中徹底崩潰。
士兵們徒勞地想要撲滅大火,卻被從天而降的火箭射倒在地。
戰馬在高溫和濃煙的刺激下,徹底失控,拖著韁繩瘋狂衝撞,將自己的主人掀翻在地,用馬蹄將他們踩成肉泥。
哭喊聲,慘叫聲,馬匹的悲鳴,火焰燃燒的劈啪聲,交織成一曲毀滅的樂章。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