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咳出的血染紅了身前的錦被。
消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四川提督嶽升龍歸降漢王,四川全境失守”的噩耗,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京城的官場中蔓延開來。
整個朝堂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與恐慌之中。
最先出現異動的是那些同樣出身綠營的漢人武官。
一名原屬嶽升龍麾下的四川綠營參將,在京中聽聞消息後,竟連夜派心腹家人出城,試圖聯絡西線的漢軍。
他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粘杆處早已盯上了京中所有與四川有關聯的官員。
他的家人剛剛出城三十裡,便被粘杆處的校尉當場拿下。
人贓並獲,證據確鑿。
康熙躺在病榻上,隻說了一個字。
“殺。”
那名參將連同他的家人,一夜之間從京城徹底消失。
血腥的手段暫時震懾了一部分人,卻無法驅散籠罩在所有漢人官員心頭的陰雲。
他們看到了嶽升龍的選擇。
也看到了李信給出的承諾——漢軍四川總督,總領軍政。
這哪裡是投降?這分明是換了個更強大的主子,繼續做一方諸侯。
於是,朝堂之上,稱病不上朝的漢官越來越多。
“病假”成了他們最安全的護身符。
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站隊,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被粘杆處“消失”的人。
明哲保身,靜觀其變,成了所有人的共識。
戶部尚書馬齊,這位滿洲重臣,此刻也是一臉凝重地跪在康熙的病榻前。
“皇上,西線的軍報。”
他的聲音乾澀。
“自從嶽升龍歸降的消息傳開,甘肅、陝西兩地的綠營兵丁,逃亡者日增。”
“短短數日,已逾三千之眾。”
“軍心浮動,士氣渙散。趙良棟將軍與殷化行將軍上奏,請求增派八旗兵前去彈壓,否則……防線恐將不穩。”
康熙閉著眼睛,靜靜地聽著。
每多聽一個字,他心裡的寒意就加深一分。
大清的統治根基,並非堅不可摧的八旗鐵騎,而是數量更為龐大的,由漢人組成的綠營。
現在,這個根基,正在從內部開始腐爛,出現了無數道裂痕。
“索額圖求見。”
殿外傳來太監的通傳聲。
“讓他進來。”
康熙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
很快,須發皆白的索額圖走進寢殿,跪倒在馬齊身旁。
“皇上,老臣聽聞川蜀之變,五內俱焚。”
索額圖的聲音帶著沉痛。
“嶽升龍此舉,其心可誅。他不僅僅是獻了一座成都城,更是向天下所有漢人傳遞了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漢人,可以投靠漢軍,而且能得到重用。”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馬齊在一旁補充道。
“索相所言極是。如今人心惶惶,若不采取雷霆手段,恐怕會有更多的人效仿嶽升龍。”
索額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皇上,老臣有一策,或可震懾宵小。”
“講。”
康熙吐出一個字。
“嶽升龍在京中尚有族人,雖非近支,但亦是嶽氏一脈。我們當將其滿門抄斬,昭告天下。同時下旨,凡有歸降漢賊者,其家眷親族,一體連坐,男丁為奴,女眷入教坊司。”
“唯有如此,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那些首鼠兩端之輩,背叛大清,是什麼下場!”
索額圖的話,讓寢殿內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馬齊聽得心頭一跳,卻不敢出言反對。
亂世用重典,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
然而,病榻上的康熙,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睜開眼,原本銳利的雙眸此刻顯得有些渾濁。
“索額圖,你糊塗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索額圖和馬齊同時身體一震。
“現在這麼做,不是震懾,是逼迫。”
“你殺了嶽升龍的族人,隻會讓天下漢人覺得我大清刻薄寡恩,連降將的遠親都不放過。”
“你搞連坐,隻會讓那些本還在猶豫的官員,為了保全家小,更加義無反顧地投向李信。”
“到時候,他們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反,是為了活命而反。那才是真正的大禍臨頭。”
康熙喘了口氣,繼續說道。
“李信給了嶽升龍總督之位,朕若殺了嶽升龍的家人,兩相對比,天下人會怎麼看朕?怎麼看大清?”
“人心,就徹底散了。”
一番話說完,索額圖和馬齊都沉默了。
他們隻想著如何用酷刑峻法來恐嚇,卻忽略了人心向背這個最根本的問題。
是啊,李信在施恩,你卻在示威。
一個在收攬人心,一個在逼走人心。
高下立判。
許久,康熙疲憊地揮了揮手。
“傳朕旨意。”
“四川提督嶽升龍,忘恩負義,辱沒先祖,實乃漢家之恥,嶽氏之逆子。著削其爵位,開除其旗籍。”
“其餘的,不必多言。”
李德全連忙取來筆墨,將這道旨意記錄下來。
一道斥責的聖旨。
這就是大清皇帝在丟失了整個四川,麵對二萬綠營倒戈之後,所能做出的全部應對。
索額圖和馬齊跪在地上,將頭深深埋下。
他們都能感受到這道旨意背後那深沉的無力。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曾經那個殺伐果決,平三藩,收彎彎,親征噶爾丹的康熙大帝,在漢王李信的步步緊逼之下,已經變得束手束腳,投鼠忌器。
當旨意被快馬送出時,康熙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這道軟弱無力的斥責,隻會讓天下人看清大清的虛弱。
而那位遠在黑水城的漢王李信,恐怕又要撫掌大笑了。
四川的天,已經徹底變了。
接下來,輪到整個天下的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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