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帥帳之內,燭火將牆壁上巨大的甘肅輿圖映照得忽明忽暗。
李信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終停在了一個墨點之上。
蘭州。
帳內氣氛凝重,空氣仿佛都停止了流動。
王希,格物院的總院院正,一個年過半百,雙手布滿老繭的匠人,此刻正垂手立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身旁是技偵司的主事,一個精乾的年輕人,腰板挺得筆直,臉上是軍人特有的堅毅。
“蘭州是甘肅的心臟,是清軍在西北最後的屏障。”
李信收回手指,轉向二人。
“前線戰事,瞬息萬變。我軍與清廷在甘肅的對峙,勝負的關鍵,不在於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於一個字。”
他頓了頓。
“快。”
“軍情傳遞的速度,就是我軍的勝機。我需要在一個月之內,將電報線,從寧夏府,一路鋪到蘭州城下。”
李信的命令清晰而決絕。
“一個月?”
王希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了一下,他抬起頭,滿臉的為難。
“漢王,這……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從寧夏到蘭州,直線距離便有近千裡,沿途儘是山地丘陵,尤其是賀蘭山一段,地勢險峻,人跡罕至。”
“要在一個月內架設如此長的線路,單是運輸那些沉重的電線杆,就是個天大的難題。”
技偵司主事也開了口,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急切。
“漢王,王院正所言非虛。末將已經組織了最好的工匠,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足夠的人手將物資運上去,我們根本無法施工。”
李信靜靜地聽著,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擊,發出沉悶的聲響。
“需要多少人?”
王希與主事對視一眼,咬了咬牙,伸出了三根手指。
“至少需要征調民夫三千人,而且必須是青壯勞力。”
“三千人……”
李信沉吟片刻,這個數字不算小,三千人一個月的吃穿用度,就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但他沒有絲毫猶豫。
“準了。”
他看向帳外,揚聲喊道。
“來人,傳令保民府,即刻從府庫調撥糧草,專項用於甘寧電報線工程。”
一名親兵應聲而入。
“告訴陳敬之,所有民夫的補給,必須優先保障,標準不得低於我軍輔兵。每日必須有肉食,冬衣棉被要足額發放。”
李信的指令一條條下達,清晰有力。
“另外,明確告知所有應征民夫,此役非是徭役,而是雇傭。每人每日工錢三十文,若有傷損,由官府一體醫治,若不幸亡故,撫恤金按陣亡士卒標準發放。”
王希和技偵司主事都愣住了。
他們預想過漢王會強硬地壓下任務,卻沒料到他會給出如此優厚的條件。
每日三十文,還包吃住,這待遇比在城裡做短工還要好上幾分。
“漢王仁德。”
王希躬身下拜,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他最怕的就是漢王不顧民夫死活,強逼著他們去賣命。
“這不是仁德,這是規矩。”
李信擺了擺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是我漢軍的根基,任何時候都不能動搖。你們記住,工程要趕,但人的性命更重要。我寧可晚幾天看到電報線通到蘭州,也不願聽到有民夫因為苛待而凍死餓死。”
“末將遵命。”
技偵司主事鄭重行禮。
命令很快傳達到了施工前線。
數日後,賀蘭山東麓,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行進。
數千名民夫與工匠,在士兵的護衛下,將一根根沉重的鬆木電線杆,用最原始的肩扛手抬方式,運往山中。
“嘿喲!加把勁!”
“前麵的路看清楚了!”
號子聲、喘息聲、工具碰撞聲,在寂靜的山穀中回蕩。
工程推進到一處陡峭的懸崖時,遇到了巨大的麻煩。
這裡無路可走,隻有光禿禿的岩壁,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難找。
“怎麼辦?繞路嗎?”
一名工匠看著眼前的絕壁,麵露愁容。
“繞路?你知道要多走多少天嗎?漢王的命令是一個月!耽誤了軍機大事,你我項上人頭都不夠砍的!”
領頭的工頭是個暴躁的漢子,他吐了口唾沫,抄起一把鐵鎬。
“沒路,就給老子鑿出一條路來!”
“所有人,兩人一組,給我在石頭上開道!”
叮叮當當的鑿石聲隨即響起。
民夫們輪番上陣,用最簡陋的工具,在堅硬的岩石上一點點開鑿出可供落腳的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