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在西部大刀闊斧地建省移民，攪動天下風雲，而遠在千裡之外的南國廣州，另一股暗流也開始洶湧。
十一月初，西安漢王行轅。商務部主官燕九步履匆匆地走進議事廳，神色凝重。他主管通商，手下的商隊遍布全國，是最靈通的情報網絡。
“王上，廣州那邊有大動靜。”燕九開門見山，直接從懷裡掏出一份密報。
李信正與外交部長徐文良、行政總院首府陳敬之討論東征的細節，聞言抬起頭：“說。”
“我部設在廣州的商站傳來消息，兩廣總督陸榮廷最近頻繁召集地方官員和綠營將領議事，言談之間，多有對朝廷不滿之意。”燕九的聲音壓得很低，“更重要的是，他下令，以清剿海盜為名，在廣州、肇慶等地秘密擴編綠營，人數已近五萬。同時，他已派人控製了珠江沿岸的主要碼頭和航運，所有進出廣州的糧船、鹽船，都要經過他的盤查。”
“擴軍五萬？控製珠江航運？”李信的眉毛挑了一下。這可不是一個地方總督該有的動作，這架勢，分明是要自立為王。
他看向徐文良：“文良，你怎麼看？”
徐文良思索片刻，緩緩說道：“王上，陸榮廷此人，我有所耳聞。他並非滿人，而是漢軍旗出身，在兩廣經營多年，根基深厚。如今清廷內外交困，西北儘失，東北被羅刹人侵擾，康熙又病重不起，他有這個心思，不足為奇。”
陳敬之在一旁補充道：“據我所知，兩廣地區宗族勢力強大，地方士紳對朝廷的離心力本就很強。陸榮廷若能許以重利，比如減免商稅，很容易就能獲得他們的支持。五萬兵馬，再加上地方財力，他確實有割據一方的本錢。”
李信手指在地圖上兩廣的位置點了點。這塊地方，山高皇帝遠，物產豐饒，確實是個當土皇帝的好地方。
“他想獨立？”李信問道。
燕九答道：“從情報分析，可能性極大。我們的人還打聽到，陸榮廷已經派心腹聯絡潮州、肇慶的幾大鄉紳，承諾一旦‘大事告成’，就免除他們一年的商稅。那些鄉紳幾乎都答應了。”
“嗬嗬，有點意思。”李信笑了起來，但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清廷這艘破船，還沒等我親手鑿沉，自己就要散架了。”
徐文良提醒道：“王上，此事對我大漢而言，有利有弊。利者，兩廣若獨立，清廷將失去一大財源和兵源地，國力進一步削弱，等於是在南邊幫我們拖住了清廷的一部分精力。弊者，若任由陸榮廷做大，日後我們統一天下，恐將多出一個難纏的對手。兩廣之地，易守難攻，真要打起來，頗費周折。”
這正是李信在考慮的問題。一個分裂的中國，不是他想看到的。但飯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場一場打。現在的主要矛盾，是和清廷的矛盾。
“暫時，我們不必介入。”李信做出了決斷，“陸榮廷要鬨，就讓他鬨去。他的敵人是清廷，不是我們。隻要他不主動挑釁我們，我們就樂得看戲。”
他看著燕九，吩咐道：“你的人，繼續給我盯緊了。我要知道陸榮廷的每一個動向，他見了誰，說了什麼，軍隊調動到了哪裡。但記住，隻看不做，絕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與他有任何接觸。”
“屬下明白。”燕九領命。
李信又對徐文良說：“外交部這邊，可以做些預案。分析一下，如果陸榮廷真的宣布獨立，清廷會有什麼反應？周邊省份，比如福建、湖廣，又會有什麼動向？我們如何利用這種局勢，為我所用？”
“是，王上。”徐文良點頭應下。
李信的心思，已經回到了東征大計上。陸榮廷的異動，不過是一個小插曲，一個證明清廷已經眾叛親離的注腳。隻要自己能迅速拿下中原，占據大義，像陸榮廷這樣的地方割據勢力，要麼選擇歸附，要麼就等著被雷霆掃平。他現在，還沒有資格成為自己的真正對手。
而此時的廣州，兩廣總督府內，氣氛正熱烈。
陸榮廷端坐主位，看著下手邊的廣州知府、綠營副將等一眾心腹，沉聲說道：“諸位，京城的消息，想必大家也聽說了。皇上病重，新君無能，西北的漢王李信已經占了半壁江山，東北的羅刹鬼子更是要打到山海關了。這大清的天下，氣數已儘！”
他環視眾人，聲音陡然拔高：“我們是繼續跟著這條破船一起沉下去，還是趁此亂世，自己闖出一條活路來？”
廣州知府立刻起身，拱手道：“督帥說的是！朝廷如今連賑災的銀子都拿不出來，還想著從我們兩廣抽稅去填北邊的窟窿，這日子沒法過了！我等願追隨督帥，保境安民！”
一名滿臉橫肉的綠營副將也拍著胸脯道：“沒錯！弟兄們早就怨聲載道了，憑什麼咱們在南邊賣命，糧餉卻被層層克扣？督帥隻要一句話，兄弟們刀山火海，絕不皺一下眉頭！”
“好！”陸榮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既然大家都是這個心思，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從今日起，我兩廣，隻聽我陸某人的號令！擴編軍隊，募集糧草，加固城防！我們要讓天下人都看看，沒有清廷，我兩廣百姓，能活得更好！”
他看著眾人激動的神情，心中豪情萬丈。他已經秘密聯絡了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商人，準備用開放通商口岸的條件，換取一批新式的火槍和火炮。他相信，隻要自己手握雄兵，背靠財源，進可問鼎中原，退可割據兩廣，做這南天一霸！
至於西邊的漢王李信，陸榮廷也有所考慮。他覺得李信現在正忙著對付清廷，暫時顧不上南方。等他打敗了清廷，自己也已經站穩了腳跟。天下那麼大，一人一半，也不是不可以談。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一舉一動，都通過小小的商隊，源源不斷地傳到了千裡之外的西安，成為了李信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他自以為是的雄心壯誌，在李信的眼中，不過是天下大勢下的一朵小浪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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