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登基大典剛剛落下帷幕,萬民的歡呼聲似乎還回蕩在朱雀大街上,那種開創新朝的興奮勁兒還沒完全過去。一封來自盛京的八百裡加急奏疏,卻像一盆臘月的冰水,兜頭澆在了新生的“開明”朝堂之上。奏疏上,那一個個用血淚和炭筆寫成的字,讓剛剛龍袍加身的皇帝李信,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議政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陛下,這是東北軍區司令趙猛,派斥候隊長李狗娃拚死帶回來的情報。”陳敬之雙手捧著那份單薄卻重如千鈞的奏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知道,這份奏疏的內容,足以讓任何一個有血性的華夏子孫怒發衝冠。
李信沒有立刻接過,他的目光掃過殿內站著的文武百官。陳敬之、王硯、徐文良、林則,還有剛剛從前線回來述職的周大勇、賀連山,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凝重。他們顯然已經看過了這份情報的謄抄本。
“念。”李信的聲音很平靜,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陳敬之清了清嗓子,開始一字一句地宣讀。奏疏的內容並不複雜,甚至有些粗糙,那是斥候李狗娃的口述,由趙猛的書記官整理而成。沒有華麗的辭藻,隻有最原始、最血腥的記述。
“……職部斥候隊長李狗娃,率隊二十人,偽裝成皮貨商人,深入外東北海蘭泡、伯力一帶偵查。所見所聞,人神共憤。羅刹匪軍,於去年冬,大肆驅趕當地我華夏土著百姓及漢民。海蘭泡左近,不下三千民眾,被羅刹軍驅趕至冰封的黑龍江江麵,用刺刀逼迫其脫去冬衣,赤身裸體立於寒風之中……有稍作反抗者,立時被刺死,屍身被投入事先鑿開的冰窟窿……”
讀到這裡,陳敬之的聲音哽咽了一下。殿內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幾個年輕的官員已經氣得臉色通紅,渾身發抖。
“……幸存者,多為婦孺,在冰麵上哭嚎不過半日,便儘數凍斃。羅刹軍在岸邊燃起篝火,飲酒作樂,以我同胞之生死為賭賽……其狀,非人也。”
“伯力城外,羅刹軍將抓捕之索倫、赫哲等部族村寨,圈禁一處。名曰‘淨化’,實為練靶。每日清晨,隨意拖拽數十人至空地,令其奔跑,羅刹軍新兵則在遠處用燧發槍射殺取樂……村寨之內,屍積如山,血流成河。有幸存者言,羅刹軍甚至將活人綁於木樁,練習刺刀,剖腹取樂……”
“……職部斥候小隊,行至一處名為‘江東六十四屯’之地,村莊已儘數被焚,不見一個活口。雪地之上,車轍狼藉,滿是婦人孩童之腳印,想是被擄掠而去。途中,我等發現一處羅刹軍哨所,夜襲之,從一羅刹軍軍官日記中得知,羅刹正在外東北修建堡壘不下十座,從其國內征調流放犯與農奴,合計已逾五萬之眾,正源源不斷運往前線。其火焰噴射器亦有改良,射程更遠,威力更大……”
“……我等二十人,歸途遭遇羅刹軍巡邏隊,血戰一場,僅李狗娃一人重傷逃回。他……他斷了一臂,身中三刀,靠著吃雪和死馬肉,在雪地裡爬了十天才回到璦琿。見到趙將軍第一句話便是:‘將軍,報仇!為那些屈死的百姓報仇!’”
陳敬之念完了,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那份奏疏仿佛有千斤重,壓得每個人都抬不起頭。
周大勇這個鐵打的漢子,此刻雙眼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砰”的一聲單膝跪地,聲如洪鐘:“陛下!末將請戰!請即刻發兵,踏平外東北,將那些畜生碎屍萬段!不如此,何以告慰我慘死的萬千同胞!”
“末將附議!”賀連山也跟著跪下,“此仇不報,我等枉為華夏軍人!”
趙猛、陳武等雖未在場,但他們的態度,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一時間,殿內武將紛紛跪倒,群情激憤。
“陛下,羅刹此舉,已非兩國交戰,而是滅絕人性之暴行!若不嚴懲,天理何在?我大華顏麵何存?”王硯這個文官,此刻也是滿臉怒容,對著李信深深一揖。
徐文良上前一步,補充道:“陛下,羅刹此番暴行,一則是報複我軍攻克雅克薩之仇,二則是為了徹底清除外東北地區的華夏根基,以便他們永久占據。其心可誅!我們不僅要打,而且要打得他們痛,打得他們一百年不敢再窺視我東北!”
李信緩緩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低頭看著地上的金磚,仿佛在看那片被鮮血染紅的雪原。
“朕登基之時,曾對萬民立誓,第一條,便是‘保我疆土,護我子民’。”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如今,朕的子民,在朕的疆土上,被外敵如豬狗般屠戮。這是朕的失職,是整個大華的恥辱。”
他抬起頭,眼中沒有憤怒的火焰,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
“朕知道你們都想打,朕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想現在就下令,讓趙猛的大軍踏過黑龍江,把那些雜種的腦袋都擰下來當夜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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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的話很粗俗,但此刻聽在眾人耳中,卻無比解氣。
“但是,”他話鋒一轉,“我們能打贏嗎?現在是初春,東北冰雪尚未完全消融,大軍開拔,後勤如何保障?趙猛的奏疏裡也寫了,羅刹增兵五萬,修建了十多座堡壘,還改進了火焰噴射器。我們上次打雅克薩,是占了戈洛文輕敵和後勤斷絕的便宜。這次,羅刹是嚴陣以待,我們一頭撞上去,會是什麼結果?”
他走到周大勇麵前,親手將他扶起:“大勇,你是宿將,你告訴朕,以我們現在在東北的兵力、裝備和後勤,強攻羅刹經營已久的防線,勝算幾何?要付出多大的傷亡?”
周大勇被問得一愣,他是個猛將,但不是莽夫。他仔細想了想,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陛下,若是不計傷亡,強攻……能打下來。但……但傷亡恐怕會超過三成。我軍現在裝備的鐵甲車,在泥濘的解凍期,行動會受限。而且,盛京到前線的鐵路尚未完工,糧草彈藥全靠畜力運輸,消耗巨大。”
李信點了點頭,又看向財政部長林則:“林則,國庫現在能支撐一場在東北持續半年以上的大戰嗎?”
林則苦著臉出列,躬身道:“陛下,去年平定南方,加上各省均田、興修水利、開辦蒙學,國庫的銀子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現在雖有盈餘,但若要支撐東北大戰,恐怕……恐怕會捉襟見肘。而且,格物院那邊,無論是蒸汽機還是新式火炮的研發,都需要大筆的銀子。”
李信一言不發,慢慢走回龍椅坐下。
大殿裡的氣氛從剛才的激憤,慢慢冷卻下來,變得更加沉重。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帝不是不想打,而是不能打一場沒有準備的仗。打仗,打的是國力,是後勤,是萬全的準備,而不是一時的血氣之勇。
“朕知道,這個仇,一天不報,朕心裡就堵得慌,睡覺都不安穩。”李信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要冷靜。報仇,不是去送死。我們要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要讓羅刹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掃視著每一個人。
“傳朕旨意!”
“第一,命東北軍區司令趙猛,即刻執行‘壁虎計劃’。將外東北所有願意內遷的部族、漢民,不惜一切代價,全部接到我方控製區內,妥善安置。告訴他們,朝廷給他們分地、分房、發糧種,失去的牛羊,朝廷十倍補償!告訴他們,這個冬天,隻是暫時的,明年開春,漢家軍隊會帶著他們,打回老家去!”
“第二,命趙猛組建‘雪狼突擊隊’,規模擴大到三千人!全部換裝最新的漢式燧發槍和禦寒裝備。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襲擾!像狼群一樣,在廣袤的雪原上,不斷地攻擊羅刹的哨所、運輸隊、小股部隊。不求殲敵,隻求讓他們日夜不寧,疲於奔命!給朕把羅刹的神經,徹底攪亂!”
“第三,”李信的目光轉向王希和旁邊的牛頓,“王希,牛頓先生,朕給你們格物院半年時間,不計成本!朕要看到比羅刹更強的火焰噴射器!朕要看到能一炮轟塌他們烏龜殼的重型攻城炮!朕還要你們拿出方案,如何讓我們的鐵甲車,適應東北的泥濘和凍土!”
王希和牛頓對視一眼,鄭重出列:“陛下放心,臣我)等必不辱命!”
“第四,”李信看向林則,“財政部,給朕勒緊褲腰帶!除了民生和教育的必要開支,所有非緊急項目,全部暫停!所有省下的銀子,全部給朕換成糧食、棉衣、彈藥,送到盛京去!朕要讓趙猛的倉庫堆滿物資,讓他隨時都能拉出一支武裝到牙齒的軍隊!”
“第五,”李信最後看向徐文良,“外交部,把羅刹在外東北的暴行,給我原原本本地寫成公文,附上證據,昭告天下!送給所有與我大華有來往的西洋國家!朕要讓全世界都看看,沙皇的軍隊,是一群什麼樣的野獸!朕要讓他們在道義上,徹底破產!”
一連五道命令,條理清晰,層層遞進。從安撫民眾、軍事襲擾,到技術研發、後勤保障,再到外交輿論,一張針對羅刹的複仇大網,悄然張開。
大殿裡的官員們,從最初的悲憤,到冷靜,再到此刻的振奮。他們看到了一位真正成熟的帝王,他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而是將滿腔的怒火,鍛造成了一柄更加鋒利、更加致命的複仇之劍。
“陛下聖明!”眾人齊聲拜倒。
李信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平身。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望向了遙遠的北方雪原。
“傳令李狗娃,讓他好生養傷。告訴他,等傷好了,朕要親自見他。朕還要他做向導,帶著我們的大軍,第一個殺進海蘭泡!”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這筆賬,朕給他們記下了。來年開春,我們連本帶利,一起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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