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才八歲……”
王秀英老人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遙遠而又黑暗的時空傳來,帶著無儘的悲愴和血淚,回蕩在整個廣場上。十萬人的廣場,此刻靜得能聽到風吹過旗幟的獵獵聲。
“朱屠夫的兵衝進了揚州城,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我爹為了保護我娘,被他們一刀砍下了頭。我娘抱著我,躲在米缸裡,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老人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血色的童年。
“他們……他們當著我的麵,糟蹋了我娘……然後,一刀捅死了她。我哭喊著,撲上去咬那個畜生,他就把我抓起來,用刀鞘,一下,一下地抽我的後背……我背上的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他們以為我死了,就把我扔進了屍體堆裡。那屍體堆得像山一樣高,血水流成了河……我是在屍體堆裡,靠著吃……吃人肉,喝血水,才活下來的……”
說到這裡,老人再也支撐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台下的百姓,無不動容。許多人跟著流下了眼淚,女人們更是泣不成聲。他們仿佛看到了那座人間地獄,感受到了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和痛苦。
囚車裡的朱國治,臉色慘白如紙。他想反駁,想大罵這個老婦人是胡說八道,但看著她背上那猙獰的傷疤,看著台下那十萬雙要吃人的眼睛,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知道,任何辯解,在這樣血淋淋的事實麵前,都毫無意義。
“帶上來!”王硯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他強忍著情緒,再次一拍驚堂木。
接著,一個又一個的證人,被帶上了審判台。
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控訴朱國治強征他的兒子去修運河,結果活活累死,連屍首都找不到。
有斷了一隻手臂的中年漢子,展示著自己空蕩蕩的袖管,控訴朱國治的爪牙,因為他交不起“人頭稅”,就砍掉了他的胳膊。
有抱著嬰孩的年輕婦人,哭訴她的丈夫,一個本分的讀書人,隻因寫了一首詩,影射了一下朝政,就被朱國治安上“謀反”的罪名,淩遲處死,家產全部抄沒。
……
每一個證人,都帶來一段血淚史。每一段控訴,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朱國治的心上,也砸在廣場上每一個人的心上。
百姓的情緒,從最初的悲傷,漸漸變成了滔天的憤怒。
“殺了這個畜生!”
“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不能讓他死得太便宜了!讓他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怒吼聲彙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衝擊著整個紫禁城。維持秩序的士兵們,手握著五雷神機,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他們毫不懷疑,如果不是有他們在,憤怒的百姓會立刻衝上台,將朱國治撕成碎片。
城樓上,李信沉默地看著這一切。他身邊的將領們,個個雙拳緊握,義憤填膺。
“陛下,這就是您想要的‘公道’嗎?”徐文良輕聲問道。
“是,但也不全是。”李信的目光深邃,“公道,不僅僅是讓惡人伏法。更是要讓善者心安,讓生者看到希望,讓後繼者心存敬畏。”
他指著台下那些情緒激動的百姓,說道:“你們看,他們心中積壓了幾十年的怨氣和仇恨,在今天,終於有了一個宣泄的出口。這股氣如果不泄出來,就會變成怨毒,毒害這個國家的新生。今天,朕就是要讓他們把這股氣,都撒在朱國治這些罪魁禍首的身上。然後,洗去仇恨,忘了過去,好好地,開始新的生活。”
“至於敬畏,”李信的目光掃過賀連山、周大勇等一眾心腹愛將,“更是給你們,給我們自己看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是水,我們是舟。今天他們能把我們高高捧起,明天,如果我們也變成了朱國治,他們就能把我們掀翻,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