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開明元年的秋天,北北平的天空高遠,澄澈如洗。
改朝換代的風暴剛剛平息,北平百姓臉上的惶恐不安,正一點點被一種嶄新的情緒所取代。
那是一種帶著三分敬畏,七分期盼的希望。
新朝的皇帝陛下,李信,與史書上任何一位君王都截然不同。
他沒有急於登基享樂,而是先以雷霆之勢均分田地,再以千金之資廣開蒙學。
而今天,他又做了一件亙古未有的大事。
一張巨幅皇榜,張貼在前門樓子下,墨跡未乾,便已引來人潮,將整條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識字的先生被眾人簇擁在中央,他清了清嗓子,用顫抖而高亢的聲音,逐字逐句地念誦著榜上的內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朝弊政,荼毒生民,尤以貪官酷吏,為禍甚巨,致使神州陸沉,百姓倒懸。”
“朕承天命,光複中華,必將清算舊賬,還萬民一個公道!”
“茲決定,於北平設‘大華第一特彆審判法庭’,公開審理前朝罪大惡極之戰犯、酷吏。凡有冤屈者,皆可上告;凡有罪證者,皆可呈堂。欽此!”
宣讀聲落下,人群沒有立刻歡呼,反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無數人瞪大了眼睛,張著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草民,清算官老爺?
這是真的嗎?
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
短暫的死寂之後,一股壓抑了數十年的情緒,如同地底的岩漿,轟然爆發!
“萬歲!皇帝陛下萬歲!”
“青天!這才是咱們的青天大老爺啊!”
“兒啊!你的仇……你的仇有希望報了啊!”
積攢了半輩子的淚水奪眶而出,無數人相擁而泣,無數人朝著紫禁城的方向,重重地磕下頭去,額頭觸及冰冷的青石板,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他們以為,改朝換代,不過是換了人來騎在自己頭上。
他們做夢都想不到,這位新皇帝,竟要親自執刀,為他們這些螻蟻草芥,清算那筆浸透了鮮血的舊債!
皇榜下方,附著第一批公審的名單。
當念到第一個名字時,剛剛還滿是感激的歡呼,瞬間化作了滔天的恨意與怒罵。
“前江南總督,一等阿達哈哈番,朱國治此處為藝術加工需要)!”
“朱屠夫!是他!就是他!”
“剮千刀的朱國治!揚州……揚州就是他帶兵屠的!”
“還有嘉定!我一家三十六口,都死在了他的屠刀下啊!”
人群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漢聽到這個名字,身軀猛地一僵,渾濁的眼球裡瞬間布滿血絲。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又像是被注入了最後的瘋狂,嘶吼著衝向皇榜,用額頭狠狠撞向冰冷的城牆。
“砰!砰!砰!”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朱國治。
這個名字,在江南百姓的心中,就是惡魔的代名詞。
他本是漢人,卻為滿清賣命,手段比滿洲韃子更加酷烈。為邀功請賞,他縱兵在江南燒殺搶掠,一手製造了數起駭人聽聞的屠城慘案,手上沾滿了百萬漢民的鮮血。
滿清倒台,他見勢不妙,第一時間剃發易服,帶著刮儘的民脂民膏,躲入北平豪宅,以為能就此蒙混過關。
他算錯了一件事。
李信的眼睛,早已盯死了他。
三日後,審判開始。
地點不在陰森的大理寺,而在紫禁城前那片能容納十萬人的巨大廣場。
這裡,曾是舊帝王檢閱鷹犬,彰顯皇權的地方。
今日,李信要在這裡,彰顯民權。
廣場中央,一座高大的審判台拔地而起。
行政總院副院長王硯,親自擔任審判長。左右兩側,民政部、律法部的官員,以及從民間推舉出的耆老宿儒,共同組成了審判團。
台下,黑壓壓的人海望不到邊際,從北平及四麵八方趕來的百姓,足有十萬之眾。
他們神情肅穆,沉默著,每個人的眼睛裡,都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帶人犯,朱國治!”
王硯一聲斷喝,午門洞開,一輛囚車被士兵緩緩推出。
囚車裡,曾經威風八麵的江南總督朱國治,此刻身著囚服,披頭散發,手腳鐐銬沉重。
那張養尊處優的臉上,寫滿了驚恐與茫然。
他想不通。
自己明明已經投降,獻出了所有家產,為何還要被拉出來審判?
自古成王敗寇,新朝建立,赦免前朝官員,不是天經地義的慣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