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稀粥,半塊黑麵饃,便是張鐵牛一家五口的全部晚餐。
昏黃的油燈下,五歲的幺兒舔著空碗,眼巴巴地望著爹娘。張鐵牛的婆娘王氏心疼地將自己碗裡僅剩的一點粥湯刮給孩子,自己則默默地啃著乾硬的饃塊,硌得牙齦生疼。
這裡是魯中腹地的一個小村莊,張鐵牛是村裡最勤懇的莊稼漢,可家裡七畝薄田,刨去賦稅,一年的收成也僅夠一家人勉強糊口。今年雨水少,收成又減了兩成,眼看冬天就要來了,家裡的米缸已經快要見底。
“他爹,明年……可咋辦啊?”王氏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
張鐵牛埋著頭,沉默地扒拉著碗裡能照出人影的粥。他那張被烈日曬得黝黑的臉上,刻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愁苦。他能怎麼辦?他從天不亮就下地,直到月亮掛上樹梢才回家,一雙手上全是磨不掉的老繭,可日子卻越過越看不到頭。
就在這時,村口的破鑼突然“當當當”地響了起來,緊接著是裡正扯著嗓子的大喊:“官府告!官府告!都去祠堂門口看告示!天大的好事!”
“好事?”村裡人將信將疑地走出家門。這年頭,除了加稅征徭,官府哪還有什麼“好事”?
張鐵牛也放下碗筷,皺著眉走了出去。他心裡不抱什麼希望,隻是想去看看又有什麼新的名目要錢要糧。
祠堂門口的公告欄前,已經圍得裡三層外三層。識字的秀才正在那兒扯著嗓子念著告示上的內容,他每念一句,人群中就爆發出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凡舉家遷徙至北安、東寧二都護府者,一戶,授上等黑土田一百畝,林地五十畝……”
“啥?一百畝?俺沒聽錯吧?”一個漢子掏了掏耳朵,滿臉不敢置信。
“你沒聽錯!就是一百畝!還都是上等黑土田!聽說那土,攥一把都能出油!”秀才激動得滿臉通紅,繼續念道:
“……朝廷統一提供路途盤纏與三個月口糧,並由軍隊護送……”
“……抵達後,每戶分配一頭耕牛,兩隻羊……”
“……三年免賦,五年免役!”
當秀才念到最後一句,李信親筆寫的那句話——“凡我大華之民,踏上北疆故土者,皆為國之功臣,其功萬世不朽!”時,整個場麵徹底炸開了鍋。
“功臣?俺們這些泥腿子,也能當功臣?”
“一百畝地,還有牛有羊,三年不交稅……這是真的假的?不會是官府畫大餅,騙咱們去送死吧?”
“北疆啊……聽說那裡冬天能凍死人!”
人群中議論紛紛,有激動,有懷疑,有恐懼。這告示上的條件太過優厚,優厚得讓人覺得不真實,像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張鐵牛擠在人群外圍,將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聽進了耳朵裡。他的心,如同被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刺啦”一聲,瞬間沸騰起來。
一百畝地!
一頭耕牛!
三年不交稅!
這幾個詞,像一道道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他這輩子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如今就白紙黑字地貼在這裡。
他沒有參與議論,而是默默地轉身,擠出人群,快步往家走。他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跑了起來。
“他爹,咋了?”王氏看到丈夫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了一跳。
張鐵牛一把抓住婆娘的手,因為激動,手都在抖:“一百畝地!婆娘,一百畝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