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依舊沉浸在勝利的餘溫裡,而皇帝的目光,早已越過歡騰的人海,抵達了那片冰封萬裡的死寂之地。
捷報如雪片般飛了三個月,從寶島到吐蕃,從倭國到東西伯利亞,大華的龍旗插遍了目之所及的遠方。然而,李信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醒,甚至感到一種冰冷的緊迫感。他深知,軍事上的勝利隻是在地圖上塗抹顏色,若無足夠的人口去填充,那片廣袤的土地永遠隻是一塊隨時可能被撕裂的飛地。
議政殿的偏殿內,沒有歌舞,沒有慶功酒。一幅巨大的西伯利亞沙盤占據了整個房間的中心,上麵密密麻麻地插著代表大華軍隊和補給站的紅色小旗,而在那紅色旗幟的汪洋大海中,代表羅刹殘餘勢力的藍色小旗,稀疏得如同寒風中的殘燭,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陛下,趙猛與張猛兩位將軍的聯名奏報,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已完全肅清,繳獲的糧食與毛皮足夠兩路大軍過冬。他們詢問,下一步是否繼續向西,直抵烏拉爾山?”
國防部部長周大勇的聲音洪亮,他魁梧的身軀站在沙盤旁,眼神中閃爍著難以抑製的戰意。在他看來,就該趁羅刹人元氣大傷,一鼓作氣,將整個西伯利亞徹底納入版圖。
然而,李信卻緩緩搖了搖頭。他的手指沒有指向更西方的烏拉爾山,而是輕輕地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與雅克薩之間廣闊得令人心悸的無人區上劃過。
“仗,可以暫時不打了。”李信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周大勇和一旁的行政總院院長王硯、財政部尚書林則都愣住了。
“不打了?”周大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陛下,此乃天賜良機……”
“良機,不是用來打仗的。”李信抬起眼,目光掃過三位肱骨之臣,“是用來‘種人’的。”
“種人?”林則喃喃自語,他那張總是因為國庫收支而緊鎖眉頭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李信沒有直接解釋,而是轉向王硯:“王卿,朕問你,如今我大華,何處人滿為患,百姓無地可耕?”
王硯幾乎是脫口而出:“回陛下,以中原、江南數省為最。特彆是豫、魯、蘇、皖等地,人稠地狹,縱使均田之後,每戶所得亦不過十數畝薄田,僅能糊口。”
“好。”李信點點頭,手指重重地敲在沙盤上那片代表著肥沃黑土地的區域,“那朕再問你,如果朕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去一塊沒人跟他們搶的黑土地,一戶授田百畝,林地五十畝,再給他們牛、給他們種子,你覺得他們願不願意去?”
“百畝?!”林則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他幾乎是本能地掏出了懷裡的小算盤,手指在上麵飛快地撥動著,嘴裡念念有詞。
王硯則皺起了眉頭,他考慮的不是錢,而是可行性:“陛下,您的意思是……遷徙百姓實邊?可是西伯利亞苦寒無比,百姓故土難離,恐怕……”
“苦寒?”李信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過來人才有的洞見,“王卿,對於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農夫來說,饑餓比寒冷更可怕。故土?當故土隻能提供貧窮和絕望時,一塊能讓他們子孫後代吃飽穿暖的土地,就是新的故土!”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傳朕旨意,昭告天下!”
“凡我大華子民,不分南北,不分貧富,自願遷徙至‘北安’、‘東寧’二都護府者——”
李信每說一句,林則的臉色就白一分。
“——凡舉家遷徙者,一戶,授上等黑土田一百畝,林地五十畝,草場三十畝!”
“——朝廷統一提供路途盤纏與三個月口糧,並由軍隊護送至目的地!”
“——抵達後,每戶分配一頭耕牛,兩隻羊,足夠過冬的種子與糧食!”
“——最重要的一條,”李信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凡遷徙之戶,自落籍之日起,三年免除一切賦稅,五年免除一切徭役!其子嗣,可優先入當地蒙學!”
“陛下,不可!萬萬不可啊!”林則終於忍不住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陛下,一戶百畝,若遷十萬戶,便是一千萬畝良田!這還不算耕牛、種子、路費……國庫,國庫會空的啊!去年平定雲南,今年遠征西伯e利亞、寶島,國庫本就捉襟見肘,再如此耗費,一旦有變,國家何以為繼啊!”
周大勇本是主戰派,此刻也被李信這石破天驚的手筆給鎮住了,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這已經不是花錢打仗了,這是在燒錢築基!
王硯雖然也覺得此舉太過激進,但他想得更深一層。他躬身道:“陛下,林尚書所言,乃老成謀國之言。然臣更憂心的是,如何確保政令施行?北疆萬裡,官吏何來?百姓抵達之後,若遇天災、瘟疫,又當如何?此事牽一發而動全身,需有萬全之策。”
麵對兩位重臣的質疑,李信沒有發怒。他走到林則身前,親自將他扶起。
“林卿,你的心,朕懂。你為大華守著錢袋子,是國之棟梁。但你算的,是賬本上的收支。朕算的,是江山的萬世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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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著林則走到沙盤前,指著那片廣袤的土地:“你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格物院的勘探隊已經有了初步報告,這地下埋著數不清的煤、鐵,還有一種能燃燒的黑水。這些是什麼?是錢!是比你國庫裡所有金銀加起來都多的錢!但如果我們不把人‘種’過去,這些就永遠隻是埋在地下的石頭和泥水!今日耗費千萬兩,是為了子孫後代能有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寶庫!這筆賬,你覺得虧嗎?”
林則被“能燃燒的黑水”和“取之不儘的寶庫”說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不懂,但皇帝眼中的那種自信,讓他心神搖曳。
李信又轉向王硯:“至於你擔心的,朕也想到了。朕決定,成立‘拓殖總署’,由你親自掛帥。從行政總院抽調精乾官吏,朕再給你開特權,可從各軍退役校尉中擇優錄取,充當基層官吏。他們懂紀律,有執行力,最適合去開荒。”
“沿途,朕會命令趙猛和張猛的軍隊,以百裡為單位,建立軍墾驛站,作為百姓遷徙的中轉站和保護所。醫療方麵,格物院醫學院的學生,畢業實習就去北疆!”
“朕要讓天下人都看到,去北疆,不是去送死,是去過好日子的!朝廷會為他們鋪平道路,掃清障礙。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帶上老婆孩子,去那片土地上生根發芽!”
李信的一番話,如同一陣狂風,吹散了偏殿內所有的疑慮和保守。周大勇的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他明白了,這比單純的軍事征服,是更宏大,也更艱難的戰爭。王硯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皇帝不僅有構想,更有詳儘的實施步驟,這讓他有了執行的底氣。
唯有林則,依舊在低聲計算著,但他計算的內容,已經從“要花多少錢”,變成了“從哪裡擠出這筆錢”。倭國的賠款?查抄貪官的家產?還是……發行國債?
“此事,就這麼定了。”李信一錘定音,“王硯,三日之內,拿出拓殖總署的章程。林則,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個月內,朕要看到第一筆千萬兩的拓殖專款!周大勇,給趙、張二人傳令,讓他們從現在起,從戰將,變成築路工和保姆!”
聖旨一下,三位重臣躬身領命。
當晚,一紙蓋著皇帝玉璽的《拓殖實邊令》,以六百裡加急的速度,從長安送往全國各州府。告示的內容,比李信在殿內所說的更加詳儘、更具誘惑力。
告示的末尾,是李信親筆寫的一句話:
“凡我大華之民,踏上北疆故土者,皆為國之功臣,其功萬世不朽!”
這封薄薄的詔書,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即將在整個大華帝國,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無數人的命運,將因此而改變。而這一切,僅僅隻是一個開始。李信知道,真正的挑戰,在詔書發出之後,才剛剛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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