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明六年，春。
冰雪初融，但寒意依舊刺骨。伊犁黑海鐵路的建設大軍，在付出了數千人的傷亡代價後，終於將鐵軌鋪設到了裡海北岸。
一望無際的裡海，如同一塊巨大的藍寶石，鑲嵌在荒蕪的草原上。但對於鐵路工程總指揮錢明來說，這片美麗的景色，卻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巨大障礙。
鐵路要繼續向西，要麼向北繞一個巨大的弧線，穿過地形複雜的伏爾加河下遊平原；要麼，就必須想辦法跨越裡海。
“張帥，向北繞行，至少要多修八百裡路，耗時半年以上。而且沿途沼澤密布，施工難度甚至比之前的凍土帶更大。”錢明指著地圖，麵色凝重地向剛剛抵達工地的張猛彙報道。
張猛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上裡海最窄處的一段。那裡是後世連接巴庫和克拉斯諾沃茨克的輪渡線。
“這裡，最短距離有多少？”他問道。
“大約一百五十裡。”
“那就從這裡過！”張猛不容置疑地說道。
“從這裡過？”錢明倒吸一口涼氣，“張帥，這可是一百五十裡的海麵！我們……我們怎麼可能在海上修鐵路？”
“誰說要修在海上了？”張猛冷笑一聲，“我們的工兵，連凍土都能融化，難道還怕這點水？”
他環視了一圈指揮部裡的工程師們，緩緩說出了自己的瘋狂計劃。
“冬天，裡海北部會結冰。雖然冰層不足以承載火車，但足以支撐我們施工。我的計劃是，用我們現有的技術，修建一座‘跨裡海鐵路浮橋’！”
浮橋？所有人都愣住了。在內河上修建簡易浮橋不難，但在寬達一百五十裡、風浪莫測的裡海上修建能通火車的浮橋，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張帥，這……這不可能。風浪和浮冰，足以摧毀任何浮橋。”一名老工程師顫聲說道。
“所以，我們不修傳統的浮橋。”張猛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迅速畫出了草圖，“我們將利用船隻！征調裡海沿岸所有的平底貨船，將它們連接起來，上麵鋪設鋼結構和鐵軌。在關鍵節點，打下深水木樁作為錨定！”
“同時，在浮橋兩側，部署我們的淺水炮艇，它們不僅是護衛，更是破冰船！一旦有浮冰靠近，立刻開炮擊碎！”
“最關鍵的是，這座橋不是永久的。它隻需要存在幾個月，足夠我們的西征大軍和後續物資通過即可！等開春冰層融化，這座橋就可以拆解。”
張猛的計劃，大膽、瘋狂，卻又帶著一種嚴謹的邏輯。他將工程問題，用軍事化、係統化的思維進行拆解，將不可能變為了可能。
“就這麼定了！”張猛一錘定音，“命令‘贖罪勞工營’，所有羅刹勞工，全部投入到這個‘跨裡海大橋’的修建工程中！告訴他們，橋修通之日，就是他們重獲自由之時！”
這是一個巨大的謊言，但對於那些在絕望中掙紮的勞工來說，卻是一劑強心針。
在“閻王”營長的殘酷驅使和“自由”的虛假許諾下，數萬名羅刹勞工，冒著刺骨的嚴寒，開始了這項史無前例的浩大工程。
他們跳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打下數以萬計的木樁。無數人因此患上嚴重的風濕病，甚至直接凍死在水裡。
他們駕駛著小船，在風浪中穿梭，用粗大的鐵鏈，將一艘艘征用來的貨船連接在一起。翻船事故每天都在發生，掉進水裡的人，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大華的工兵們，則負責技術含量最高的部分。他們設計了精密的連接件，用鉚釘和焊槍，將鋼梁和鐵軌牢牢地固定在船體之上。
整個裡海北岸，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錘打聲、號子聲、機器的轟鳴聲，日夜不息。
羅刹戰俘格裡高利，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小工頭。他不再麻木，因為他看到了一絲虛幻的希望。他像瘋了一樣，驅使著手下的勞工，拚命地乾活。他甚至學會了用鞭子抽打那些偷懶的同胞。
在生存和虛假的自由麵前，所謂的同胞情誼，一文不值。
鐵路的修建，雖然因為這座跨海大橋而變得異常緩慢和艱難，但它依然在以一種令人敬畏的姿態，一米一米地向著對岸延伸。
消息傳回聖彼得堡，彼得沙皇已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了。他召集了全羅刹最頂尖的工程師，詢問在裡海上修建鐵路的可能性。得到的答案，無一例外都是“絕無可能”。
“一群廢物！”彼得沙皇憤怒地咆哮。
他無法理解，那個東方帝國，究竟是用什麼鑄就的。他們的皇帝，他們的將軍，他們的士兵，甚至他們的工程師，都像是一群瘋子。一群用鋼鐵和意誌，要將整個世界都按照自己想法重新塑造的瘋子。
他派出了裡海艦隊，企圖破壞大華的工程。
但他們麵對的，是早已嚴陣以待的大華淺水炮艇編隊。這些炮艇雖然噸位小，但裝備了速射炮和重機槍，機動靈活。在狹窄的水道中，羅刹那些笨重的舊式風帆戰艦，根本不是對手。
幾場小規模的海戰下來，羅刹艦隊損失慘重，隻能龜縮在港口裡，再也不敢出動。
春天，在無數勞工的屍骨之上，悄然而至。
當最後一根鋼軌被鋪設在裡海西岸的土地上時，一座由數百艘船隻連接而成的鋼鐵巨龍，奇跡般地橫跨了整個裡海。
張猛親自乘坐第一列軍用列車，緩緩駛過這座搖晃的浮橋。他看著橋下湛藍的海水，和遠處依舊漂浮的浮冰，麵無表情。
他知道，這座橋，是帝國的榮耀，也是無數生命的墓碑。
但戰爭，本就如此。
鐵路突破了裡海的瓶頸，黑海，已經近在眼前。整個歐羅巴的核心地帶，徹底向大華帝國的鋼鐵洪流，敞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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