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城南門。
五千餘名衣衫襤褸的邾縣、沙羨移民蜷縮在寒風中,眼神惶恐。他們大多是經過戰亂的幸存者,跟隨劉封一路南遷,最終來到長沙。
劉封抬手,親兵敲響銅鑼,宣讀新政:
“凡邾縣、沙羨移民,授田二十畝,老幼減半!每十戶為一甲,十甲為一裡。官府貸耕牛、工具、種子,二甲共一犋,種子每畝貸二升,秋收後償還。二年後始納賦稅。二十稅一!若願入軍戶,四十稅一!”
人群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歡呼聲。
“真的……真的給田?”一個少年推開人群,赤紅的雙眼瞪著劉封。
劉封跳下高台,親手扶起少年:“田,就在那兒。”他指向城南荒原,“開出來,就是你們的。”
人群中,一個少年突然衝出,撲通跪地:“大人!我爹死在曹軍刀下,我願入軍戶,殺曹賊!”
劉封看著他赤紅的雙眼,緩緩點頭:“可。”
次日清晨,民政屬官帶著吏員在荒田邊支起木桌,登記戶籍。
“姓名?”
“陳……陳大。”老漢結巴道。
“家中幾口?”
“就我和孫子,兒子死在邾城……”
諸葛均點頭,遞過一塊木牌:“陳大,二十畝,借耕牛、犁、鐵鋤、稻種三十鬥。明年秋收後償還。需每月修渠、修路至少十日,挖一丈渠,酬粟三升。”
一個瘸腿老漢顫聲問:官爺,這……這田真要白給咱種?
負責登記的書佐笑道:劉郡丞說了,地本是老天爺賞的,官府隻收三樣——他豎起三根手指,一不荒田,二不逃役,三不私鬥!
陳大顫抖著接過木牌:“修、修渠?換粟?”
“對。”諸葛均指向遠處,“挖通水渠,你們的田才能灌溉。”
少年突然搶過木牌:“我修!我一天能挖十丈!”
移民們將信將疑地聚集在荒田邊,直到看見真的有人領到了地契和耕牛種子,才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劉封站在高台上,看著這些絕望已久的百姓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心中湧起一股久違的成就感。這比在戰場上殺敵更讓他感到滿足。
臘月的寒風裡,劉封親自帶隊勘察荒田。
原本躺著等施粥的流民,天不亮就扛著鋤頭往工地跑。有個婦人帶著兩個孩子,一天竟挖通了兩丈溝渠。當她捧著換來的粟米時,眼淚砸在粗陶碗裡:娃能活過冬天了……
長沙郡的田地裡,劉封正盯著幾個老農費力地操作直轅犁——笨重的犁身需要兩頭牛才能拉動,在泥濘的水田裡更是寸步難行。
大人,這樣下去,春耕要耽誤了。屯田都尉擦著汗報告,咱們的耕牛根本不夠用……
劉封蹲在田埂上,指尖撚碎板結的土塊,眉頭皺成川字,皺眉道:“沒有曲轅犁麼?”
“那是什麼?”
劉封沉思:
原來這個時期還是采用的傳統直轅犁,又稱二牛抬杠犁,一犋二牛,需二牛三人1人牽牛,1人扶犁,1人碎土),日耕3畝,耕深45寸約1215厘米)。
如果改用曲轅犁則可實現:一牛一人,因轉向靈活,無需額外牽牛者;日耕56畝;耕深68寸約1824厘米)。
這個時期生產技術低下,普遍采用傳統直轅犁、淺耕法,荊州多采用火耕水耨,單季稻,畝年產量就1~2石左右,湘江流域高產田能達到3石,但是都集中在世家、豪族手中。采用深耕,以能抗旱、蓄水、除草,畝產能增產20左右,再施以專業的漚肥,改良土壤、減少病害,畝產最終至少能增產50左右。
“回府,請諸葛功曹來。”正史裡記載他性巧思,善器械,正好人儘其才。
郡守府後院,劉封用毛筆在紙上勾畫著。前世的記憶在燭火中浮現:父親任農科院教授時,曾帶他複原過唐代曲轅犁。犁轅、犁箭、犁鏟、犁壁、犁底……他喃喃著。
不多時,一個奇怪的犁具躍然紙上:犁轅彎曲如弓,犁鏟窄而鋒利出一個奇怪的犁具:曲如一隻蓄勢待發的弓,通體以木材與鐵器榫卯咬合,線條流暢而富有張力。其最顯著的特征是那道優雅彎曲的犁轅——仿佛被稻浪壓彎的扁擔,卻又在末端昂然揚起,與筆直的犁底構成一道柔中帶剛的弧線。
此物名為曲轅犁,劉封見諸葛均走進來,將剛畫完的圖遞了過去,子正,你看看,用料比直轅犁少,而且隻需一牛牽引,比直轅犁省力三成。
諸葛均接過圖紙,手指微微發抖:這是公子發明的麼?這犁轅的弧度……妙啊!但這等精細物件怕是難以打造啊。
所以需要你。
爐火熊熊,映照著劉封眉間的焦灼。
地上堆著七具斷裂的曲轅犁——三天試製的成果,竟無一具能撐過整日耕作。鐵匠王錘蹲在角落,用生滿老繭的手摩挲著犁鏵上的裂紋,聲音沙啞:大人,這生鐵鏵太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