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備的指尖觸碰到那方青銅印綬時,正午的陽光突然穿透雲層,將州牧府前的丹墀照得如同鋪了一層金箔。印綬上荊州牧璽四個篆字在強光下泛著幽藍的冷光,底部還沾著劉表咳出的暗紅色血漬,已經半凝固了。
文聘。劉備的聲音不大,卻不怒自威,卻讓全場肅靜。他刻意避開了官稱,這個細微的差彆讓在場文武心頭一震,開城門,迎大軍入城。
文聘抱拳領命時,鐵甲護腕碰撞出金石之音。這位荊州宿將轉身時對副將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即從懷中取出一支鎏金牛角號。當低沉的號聲響徹城頭時,襄陽四門的鉸鏈同時開始轉動,轟隆聲驚起城牆上棲息的麻雀,黑壓壓一片掠過眾人頭頂。
蔡瑁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踉蹌後退時,鎏金脛甲在旗杆石基上刮出刺耳的聲響,精心修飾的胡須不住顫抖:原來……你們早就……他的目光在文聘、王威等將領臉上來回掃視,終於意識到自己早已淪為甕中之鱉,原來這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不到一個時辰,劉備大軍就控製了各處城門、要隘。這些來自新野、荊南的精銳身著輕甲,行動時如同流水般無聲無息。劉備獨自站在聽政閣的最高處,俯瞰著自己的軍隊井然有序地接管城防。令人不解的是,他眉間的川字紋反而愈發深刻。
主公所慮何事?諸葛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劉備注意到今日軍師搖扇的頻率比平日快了幾分。
指尖摩挲著印綬上凝固的血塊,劉備低聲道:景升兄說小心北邊時,眼神甚是古怪。他突然轉身,蔡瑁府上可有異動?
話音未落,李珪帶著屬官們匆匆趕來。這位素來注重儀容的老臣此刻冠帶歪斜,額前還掛著汗珠:稟主公,州府屬官一百三十二人,現有九十七人候在府外,願效犬馬之勞。
餘者如何?
李珪的喉結劇烈滾動:蔡瑁、蒯越、韓嵩等一十八人閉門不出,張允……他壓低聲音,方才斥候來報,蔡府後院正在焚燒文書,黑煙三裡外可見。
趙雲聞言立即按住劍柄,鯊魚皮鞘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末將請命擒賊!
且慢。劉備抬手製止,袖口沾染的血漬在陽光下格外刺眼,先派精騎盯住各府,許進不許出。轉向諸葛亮時,他的語氣緩和下來,勞煩軍師擬道手令:不願留任者,可攜家眷離境;願留者,前事不究。
這道手令如同春風般瞬間傳遍全城。未時三刻,三個身著葛布衣裳的文官帶著家眷從西門悄然離去,守門的士卒故意彆過臉去。而令人玩味的是,原本態度曖昧的十餘人中,竟有七人主動來投,其中就包括劉表的老部下龐季——這位須發皆白的老臣是捧著當年劉表賜他的鳩杖來的。
暮色降臨時,劉備獨自在州牧府的書房檢視文書。燭光下,他發現幾卷竹簡的編繩都有被藥汁浸染的痕跡——正是劉表日常批閱的位置。突然,屏風後傳來虛弱的咳嗽聲,兩名侍從攙著劉表緩緩走出。這位垂死的州牧臉上泛著詭異的潮紅,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劉備的衣袖:
墨中……有毒……我早已知曉……
劉備急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劉表:景升兄為何不早說?
一日……夫妻……劉表又咳出一口黑血,濺在劉備素白的衣襟上,百日恩……饒她……說著從袖中抖出一卷帛書,上麵赫然是蔡瑁與曹操往來的密信抄本。
正當此時,陳到疾步闖入:主公!蔡府後門有快馬往北去了!
劉備展開帛書,在跳動的燭光下,幾行字跡格外刺目:……曹公大軍已至宛城……五萬精銳……隻待……
江陵城外,五更的梆子剛敲過第三響,魏延就已經在的營帳中披掛整齊。帳外,三千精兵早已列陣完畢,晨霧中隻聽見鐵甲摩擦的沙沙聲。
將軍,襄陽急報!
魏延一把扯開帳簾,差點把傳令兵撞個趔趄。竹簡上的火漆還帶著露水的濕氣,展開時發出輕微的脆響。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後竟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驚起了營外樹上的烏鴉。
傳令全軍!魏延的嗓門震得帳頂的灰塵簌簌落下,即刻拔營,把江陵給我圍死了!一隻耗子都不準放出去!
原來早在劉備入城前,魏延就已奉密令率軍潛伏在江陵以北二十裡的山林中。這三日來,他派斥候假扮樵夫,把江陵守軍的一舉一動摸得清清楚楚。蔡瓚每日辰時都要去水寨巡視,守將鄧龍總愛在西門外的茶攤喝早茶——這些細節此刻都成了最珍貴的情報。
報——一名斥候飛奔入帳,蔡瓚正在點兵,看樣子要北上支援襄陽!
魏延的嘴角咧到耳根:來得正好!他抓起桌上的兩個銅錢往地上一擲,告訴弟兄們,等蔡瓚的先鋒過了落馬坡再動手!
日上三竿時,蔡瓚果然帶著兩千人馬出了北門。這位蔡瑁的族弟穿著嶄新的明光鎧,馬鞍上還掛著個酒葫蘆,完全沒注意到路邊的草叢裡埋伏著多少雙眼睛。
就在先頭部隊剛過落馬坡的刹那,山坡上突然響起一聲號角,緊接著箭如雨下,蔡瓚的戰馬最先中箭,把他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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繳械不殺!魏延的吼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劉皇叔有令,隻拿蔡瓚一人!
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江陵士兵們麵麵相覷,突然齊刷刷地往兩邊退開,把摔得鼻青臉腫的蔡瓚孤零零地晾在路中間。有個老兵甚至偷偷踹了他一腳:讓你克扣俺們軍餉!
與此同時,江陵城西門處,鄧龍正捧著茶碗發呆。茶湯裡映出幾個突然出現的黑影——是魏延的副將帶著一隊精銳摸到了茶攤背後。
鄧將軍,副將笑眯眯地遞上一封信,劉皇叔的親筆。
鄧龍看完信,雙手竟然微微發抖。他起身時碰翻了茶碗,褐色的茶湯在信紙上洇開,正好漫過官複原職四個字。
當魏延押著蔡瓚來到城下時,看到的竟是城門大開的奇景。鄧龍親自帶著守軍列隊相迎,連城門洞裡的青苔都刮得乾乾淨淨。
魏將軍,鄧龍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得城牆上的麻雀都驚飛一片,江陵七千守軍,隨時聽候調遣!
暴雨傾盆而下,整個襄陽城在雨幕中扭曲變形,州牧府的飛簷在閃電中忽明忽暗,宛如巨獸嶙峋的脊背。
府邸另一端的露台上,劉備的袍袖灌滿了潮濕的風。他攥著欄杆的指節發白,目光穿透雨幕投向江陵方向。一道閃電劈開天穹,刹那間照亮了他臉上未拭的雨水——亦或是淚痕。
暴雨中的州牧府仿佛一葉孤舟,在漆黑的夜色裡搖搖欲墜。劉備獨自憑欄而立,任憑冰冷的雨水打濕衣襟。閃電劃破天際的刹那,襄陽城的輪廓在雨幕中忽隱忽現,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
劉備的袍袖灌滿了潮濕的風。他攥著欄杆的指節發白,目光穿透雨幕投向江陵方向。一道閃電劈開天穹,刹那間照亮了他臉上未拭的雨水——亦或是淚痕。
木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諸葛亮匆匆登樓,衣擺滴落的水珠在身後連成一道蜿蜒的細流。主公,他的聲音罕見地帶著喘息,兩份急報。
第一封絹書被雨水浸透了大半,但二個朱砂小字依然刺目——曹操曹操親率20萬大軍自鄴城南下,宛城大軍蠢蠢欲動。
第二封密函上的火漆完好,拆開後卻飄出一縷焦糊味:蔡瑁府上發現一具穿著其官服的無名屍,而本尊不知所蹤。
金蟬脫殼。劉備的手指在欄杆上收緊,青筋暴起。雨水順著他的指縫流淌,在青石地麵彙成小小的漩渦,倒映著忽明忽暗的閃電。傳令:全境戒嚴,各城糧草即日起由州府統一調配。
一道閃電劈落,照亮劉備凝重的麵容。他的目光穿透雨幕,望向北方遙遠的山影。在那裡,又一道閃電如利劍般刺穿雲層,將天地照得慘白。驚雷炸響時,閣樓上的青銅燈盞劇烈搖晃,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忽長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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