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乾雙手微微發抖，額上滲出冷汗。他反複確認信中內容，又偷眼看了看熟睡中的周瑜，隻見對方仍鼾聲大作，毫無察覺。帳外夜風嗚咽，吹得燭火搖曳不定，將他的影子投在帳壁上，顯得格外鬼祟。
原來如此……蔣乾暗自思忖，難怪曹軍屢戰不利，竟是蔡氏二人與東吳暗通款曲！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封密信貼身藏好，正想翻看其他文書，忽聽身後床榻咯吱作響——周瑜翻了個身。蔣乾慌忙吹滅油燈，躡手躡腳躺回榻上，卻再也無法入睡。他盯著帳頂，聽著周瑜的鼾聲和遠處的更鼓，腦海中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儘快返回江北向曹操稟報這個驚天秘密。
子翼……周瑜含混不清地夢囈道，不出旬日……必讓你親眼見曹操首級……蔣乾心頭狂跳，隻得含糊應了一聲。周瑜又嘟囔著：子翼且留步……定要你看那曹賊……話音未落，鼾聲再起。
蔣乾僵臥在床，冷汗浸透中衣。梆子敲過四更時，帳外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有人壓低嗓音呼喚：都督可醒了？
周瑜似醒非醒地含糊問道：何人睡在吾榻上？
都督昨夜邀蔣先生同寢，怎的忘了？
隻聽周瑜猛然坐起，懊惱地拍榻道：平生未嘗如此大醉！昨夜可曾胡言亂語？
帳外人稟報：江北剛送來密報……
噤聲！周瑜厲聲喝止，隨即試探著輕喚：子翼？
蔣乾屏息裝睡，連睫毛都不敢顫動。周瑜窸窸窣窣披衣下榻，帳幔掀起又落下。
蔣乾豎起耳朵，隱約聽得帳外斷續話語：……蔡氏二位都督說……時機未到……後半截話語化作氣聲，再難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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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周瑜躡足回帳，又試探著喚了兩聲，蔣乾死死攥著被角，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周瑜似乎放下心來，解衣躺下，不多時又響起均勻的鼾聲。
月光透過紗帳，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光影。蔣乾瞪大眼睛盯著帳頂，懷中密信仿佛烙鐵般滾燙。他聽著更漏聲聲，數著周瑜的呼吸。帳外戰馬偶爾嘶鳴，哨兵鐵甲碰撞聲清晰可聞，而枕邊人翻身時的輕響，更讓他如臥針氈。
蔣乾輾轉反側，心中暗想：周瑜素來心細如發，若天亮發現書信遺失，我性命危矣！待到五更雞鳴，他悄悄起身，試探著輕喚：公瑾？周瑜依舊沉睡不醒，呼吸綿長。他盯著周瑜熟睡的側臉——那嘴角還掛著宿醉的濕痕，眉頭卻舒展如常。誰能想到，這張看似毫無防備的麵容下，竟藏著如此驚天謀劃？
蔣乾躡手躡腳地整理好衣冠，戴上文士巾，像影子般溜出寢帳。晨霧中，他找到隨行小童，壓低聲音道：速速隨我離開。兩人沿著營帳陰影疾行，將至轅門時，守門軍士橫戈攔住：先生何往？
蔣乾強作鎮定，拱手道：恐耽擱都督軍務，先行告辭。軍士對視一眼，竟未加阻攔。蔣乾心中暗喜，拉著小童快步穿過轅門，直到踏上小舟才長舒一口氣。
快開船！他急聲催促。船夫撐篙離岸，蔣乾猶不放心，親自操槳助力。小舟如離弦之箭劃破晨霧，在江麵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波紋。
片刻船已過江心，回望漸遠的江東水寨，蔣乾這才發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摸了摸懷中密信，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周公瑾啊周公瑾，任你智計百出，終究棋差一著。
蔣乾正暗自慶幸脫身，忽聽身後江麵傳來急促的鼓聲。回頭望去，隻見江東水寨方向十餘艘快船破浪而來，當先一艘樓船上，周瑜白袍銀甲，手持令旗，正厲聲喝道：子翼何故不辭而彆？
蔣乾大驚失色，急令船夫：快劃！快劃！
江風獵獵，吹散了他最後一絲疑慮，此刻他滿心想的，都是如何向曹操邀功請賞。
朝陽初升時，小舟已近北岸水寨，蔣乾望著水寨中曹營旌旗，忍不住催促船夫再加把勁。
他渾然不覺，江東快船上，周瑜正負手而立，目送著他的小舟遠去，對左右笑道：蔣子翼此番回去，曹營必起內亂。傳令三軍，備戰！江風送來陣陣戰鼓聲，一場大戰，已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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