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關下，曹軍大營連綿數裡，旌旗蔽空，卻掩不住營中彌漫的焦躁之氣。時值建安二十年秋，曹操親率十萬大軍南征漢中，卻在陽平關前被劉備軍阻擋，僵持已達三月有餘。
中軍大帳內，曹操負手而立，望著沙盤上陽平關的模型，眉頭緊鎖。這位梟雄，鬢角已然花白，但目光依然銳利如鷹。連日來的僵持消耗著他的耐心，也消耗著大軍的糧草。
“又敗了？”曹操頭也不回，聲音冷峻如鐵。
剛進帳複命的夏侯淵、徐晃單膝跪地，鐵甲上還沾著血跡和塵土。“末將無能。”夏侯淵聲音沙啞，“劉備據險不出，我軍強攻關隘，折損兩千餘人，未能前進半步。”
曹操緩緩轉身，手指無意識地輕敲楠木案幾，發出沉悶的聲響。“公明，你是我帳下最善攻堅的將領。”他的目光落在徐晃身上，“說說看，為何這數月來，我們屢攻不下？”
徐晃抬頭，眼中布滿血絲：“魏公，陽平關地勢險要，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關城依山而建，城牆高厚，城外還有三道壕溝。劉備又深諳守城之道，關隘加固，滾木礌石準備充足。”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更棘手的是，關內水源充足，糧草儲備也很豐富，足夠長久支撐……”
“我們的糧草還能支撐多久？”曹操突然打斷，問題直指要害。
帳中一片寂靜。一直靜立一旁的司馬懿輕聲答道：“回魏公，若按目前消耗，僅夠一月之用。從關中運糧至此，山路艱險，十石糧草運到，往往隻剩三四石。加之近來多雨，道路泥濘，運輸更加困難。”
曹操踱步至帳門前，望著遠處巍峨的秦嶺山脈，沉默良久。秋風吹動他的袍袖，帳中燭火搖曳不定。
“傳令下去，”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各部輪番休整，另命張既加強糧道護衛，凡有可疑人等靠近糧隊，格殺勿論。”
“是！”眾將領命而去。
曹操獨自站在帳前，目光仍凝視著遠方的秦嶺。那片蒼茫的山脈，此刻在他眼中不僅是一道天然屏障，更成了心頭一根刺。
與此同時，陽平關內，劉備軍帳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曹軍今日又折了兩千人！”劉備撫須微笑，眼角的皺紋裡藏著多年征戰的風霜。他身著簡樸的戰袍，卻自有一股不凡氣度。“曹操求勝心切，已犯兵家大忌。”
龐統輕搖羽扇，微笑道：“主公明鑒。然曹操雖暫受挫，其兵力仍數倍於我軍。況且中原富庶，長期僵持，於我不利。”
“軍師有何高見？”劉備問道，目光轉向地圖。
龐統走到地圖前，羽扇指向秦嶺山脈：“曹操糧草運輸困難，這是我軍最大優勢。可派一支精乾小隊，深入秦嶺，尋機焚其糧草，亂其軍心。若糧草不繼，曹軍必退。”
侍立一旁的劉封眼睛一亮，跨步出列：“父親，孩兒願往！”
劉備微微皺眉：“封兒，此去凶險異常。曹操多疑，必在糧道設下重兵，恐有危險。”
劉封昂首道：“父親與軍師放心！孩兒近日已詳研秦嶺地形，並尋得熟悉小路的獵戶為導。隻需精兵三千，便可成事。”他目光堅定，“這些時日守關，眼見曹軍猖獗，孩兒早已按捺不住。請父親給孩兒一個機會，必不負所托！”
龐統與劉備對視一眼，問道：“少將軍計劃如何行事？”
劉封走到地圖前，手指點著一處山穀：“據探報，曹軍糧隊每月必經此穀。此處地勢險要，兩側林木茂密，宜於設伏。我可率軍提前埋伏，待糧隊經過，突然殺出，焚其糧草後迅速撤離。”
龐統頷首：“計劃雖好，但曹軍必嚴加防範。少將軍準備帶哪些將領同往？”
劉封顯然早有準備：“孩兒請黃敘將軍同行，他善使硬弓，可於遠處狙殺敵將；鄧範心思縝密，精於計算，可為參謀；沙摩柯熟知山地戰法，可為先鋒；張苞勇猛無雙，正適於衝鋒陷陣。此四人各有所長，可同行破敵！”
劉備仍在猶豫，龐統卻道：“主公，少將軍有勇有謀，思慮周全，可以一試。即便不成，也能擾曹操後方，使其分兵防範，減輕關前壓力。”
劉備沉吟良久，終於點頭：“既然如此，封兒，你點三千精兵，兩日後出發。切記，不可貪功，事成即退，保全實力為上。”
劉封大喜：“孩兒領命！必不負父親期望！”
兩日後深夜，月黑風高，一隊人馬悄無聲息地出了陽平關後門，潛入秦嶺山脈。
劉封一馬當先，身著輕甲，腰佩長劍。身後跟著三千無當飛軍精銳，人人嘴銜枚，馬裹蹄，在熟悉山路的獵戶引導下，很快消失在茫茫山林中。
秦嶺深處，古木參天，荊棘密布。隊伍在幾乎無法辨認的獸徑上艱難前行。夜色濃重，隻有偶爾從雲縫中漏下的月光，照亮前行的道路。
“將軍，再往前就是‘鬼見愁’峽穀了，這是最難走的一段。”老獵戶低聲對劉封說，手指向前方黑黢黢的山影，“過了這段，就離曹軍糧道不遠了。”
劉封點頭，傳令下去：“全軍休息半個時辰，檢查裝備，準備過峽穀。”
士兵們悄無聲息地坐下休息，取出乾糧和水囊補充體力。黃敘檢查著他的三石硬弓和箭囊，每一支箭都仔細擦拭；鄧範則攤開地圖，借著微弱的月光研究路線，眉頭緊鎖；張苞擦拭著他的蛇矛，眼中閃著興奮的光；沙摩柯緊握鐵蒺藜骨朵，目光如炬地掃視著四周黑暗的峽穀，肌肉緊繃如蓄勢待發的獵豹。
“少將軍，此次若成功，必能大挫曹軍銳氣！”張苞壓低聲音道，難掩激動之情。
劉封卻麵色凝重：“曹操多謀，糧道必設重兵。我們人少，隻能智取，不可力敵。”他看向幾位將領，“記住，我們的任務是燒糧擾敵，不是斬將殺敵。一旦得手，立即撤退，不可戀戰。”
鄧範抬頭：“將軍所言極是。我觀地圖，鬼見愁峽穀雖險，但若曹軍在此設伏，我軍將全軍覆沒。不如先派小隊偵察。”
劉封讚許地看了鄧範一眼：“正合我意。老沙，你帶十人上前偵察，若有異常，立即發響箭為號。”
沙摩柯領命，迅速帶著十名精乾士兵消失在黑暗的峽穀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峽穀中寂靜無聲，隻有偶爾傳來的野獸嚎叫和風聲。
約莫一炷香後，一聲鳥鳴劃破夜空——這是沙摩柯發出的安全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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