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關,這座矗立於隴山險隘,在經曆了短暫的鮮卑占領後,終於再次回到了漢家軍隊的手中。當郝昭與張苞站在關樓之上,眺望北方蒼茫的群山與南方蜿蜒的隴道時,心中湧起的不僅是收複失地的豪情,更有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他們此刻守住的,是隴右乃至關中北麵的門戶,是抵禦胡虜南下的擎天北門。
郝昭,這位以善守之名享譽軍中的將領,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規,掃過蕭關的每一處角落。這座被譽為“關中四塞”之一的千古名關,靜靜地扼守在隴山山脈的險要處。它曾是秦漢帝國北禦匈奴、屏護關中腹地的鋼鐵門戶,城牆依山勢而建,蜿蜒於峻嶺之間,牆體雖顯斑駁,多以巨石壘砌,基礎依舊堅固,透露著昔日的雄渾與滄桑。關樓高聳,視野極佳,可俯瞰北麵通往河西的漫長峽穀與南麵隴右的山川形勢,地理位置堪稱一絕。
然而,時移世易。自曹操平定關中、西涼後,因中原大亂,帝國的防禦重心東移,蕭關所在的隴山地區,已從漢匈對峙的前線,逐漸變成了曹魏勢力範圍的“後方”。加之曹魏有意煽動河西鮮卑南下,作為他們牽製、消耗劉備的棋子,此地的駐軍早已被大量抽調到其他方向,原本就不多的曹軍,在鮮卑先鋒南下之前,更是接到了某種“默契”的指令,幾乎撤離一空。
因此,郝昭和張苞麵對的,是一座空有關隘之形,卻無守備之實的“空殼”。
關內的營房、倉庫大多空空如也,積滿了灰塵。原本應該儲備充足的箭樓、弩台上,如今隻剩下一些老舊甚至損壞的床弩骨架,如同巨獸的枯骨,在風中訴說著落寞。武庫之中,能找到的完好弓弩寥寥無幾,箭矢更是嚴重不足,恐怕連一次中等規模的防禦戰都難以支撐。糧倉也幾乎見底,僅有的一些來不及帶走的陳糧,也僅夠他們這支三千人的部隊維持很短的時間。
“霍將軍,這……這關雖險,可咱們拿什麼守啊?”督糧官看著眼前的景象,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憂慮。他們雖然成功奪回了關隘,但若無法有效防守,一旦鮮卑主力反應過來,瘋狂反撲,這險關反而可能成為他們的葬身之地。
張苞也是撓了撓頭,他勇猛有餘,但對於這種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局麵,也是一籌莫展。“他娘的!這些胡狗和曹賊,真是刮地三尺!”他忍不住罵了一句,拳頭攥得咯咯響,“霍將軍,沒有箭弩,我們如何守關?難道要用拳頭砸退鮮卑主力嗎?”
郝昭臉上卻不見太多慌亂,他拍了拍身邊冰冷而堅實的關牆牆體:“關牆猶在,地利在我。軍械不足,便自力更生!蕭關既是要塞,周圍山林便是我們的寶庫。”
他立即展現出其卓越的守城組織能力,開始下達一連串命令:
“第一,立即清查關內所有房屋,尤其是那些被鮮卑破壞、或無甚價值的附屬建築!拆除所有可用的梁柱、門板、椽子!將其運至關牆,充作滾木!搜集所有碎石、斷磚,集中堆放,作為礌石!”
張苞眼睛一亮:“末將明白!這就去辦!”他立刻帶著一隊精力旺盛的士兵,如同拆家一般,在關內轟轟烈烈地乾了起來。廢棄的營房、馬廄、甚至鮮卑人搭建的簡陋窩棚,都被迅速拆除,有用的木料被源源不斷地運上關牆,堆積在垛口之後。
郝昭則親自帶人勘察關隘兩側的山體。“此處,還有這裡,”他指著幾處岩石結構相對鬆散,又靠近關牆的山坡,“組織人手,開山取石!用撬棍、鐵釺,哪怕是用火燒水澆之法,也要弄到足夠的大石!越大越好!”
於是,另一項艱苦的工程開始了。士兵和征召來的民夫主要是被解救的百姓中願意出力的青壯)揮舞著工具,叮叮當當地敲打著山岩,汗水浸透了衣背。巨大的石塊被一點點撬動,沿著臨時開辟的斜坡滾落下來,再由人力畜力拖拽到關牆上指定的位置。這個過程緩慢而費力,但卻是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獲取有效防禦物資最直接的辦法。
“將軍,關內找到幾處廢棄的鐵礦坑,還有幾個原本給守軍打製工具的鐵匠,雖然爐子破了,但人還在!”一名校尉前來稟報。
郝昭精神一振:“好!立刻組織人手,修複鐵匠爐!收集關內所有廢棄鐵器——破損的兵器、鍋釜、馬蹄鐵,一切皆可!集中鐵匠,日夜不停,優先打製鐵蒺藜!越多越好!其次,修複槍頭,打造守城用的長矛、撓鉤!”
有限的資源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開始在蕭關內回蕩,為這座冰冷的要塞注入了一絲生機與殺氣。
對於最重要的遠程武器——弓弩,郝昭更是傾注了心血。蕭關武庫內遺留的完好弓弩寥寥無幾。他下令:“搜集所有可用的木材,尤其是韌性好的榆木、柘木!尋找軍中或民夫裡會製弓的匠人,哪怕隻是會點皮毛的,也給我找出來!不需要製作強弓硬弩,隻要能製作出射程數十步的簡易獵弓、單體弓即可!箭矢亦然,削木為杆,尋石為簇,甚至將收集到的鮮卑人射上來的箭矢回收利用!”
他甚至想到了更極端的辦法:“派人去山中,尋找堅韌的藤條、獸筋,嘗試製作投石索!雖然精度不佳,但對付密集衝鋒的敵軍,亦能起到騷擾和殺傷作用!”
在郝昭井井有條、近乎苛刻的指揮下,整個蕭關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工地和兵工廠。張苞負責所有需要大力氣的粗重活計,拆房、運木、采石,他乾得熱火朝天;而郝昭則總攬全局,精細規劃,將每一份材料、每一個人力都用到極致。
關牆上,原本空蕩蕩的垛口後麵,逐漸堆起了高低不一的木樁和石塊。關牆腳下,新挖掘的壕溝裡開始布上尖銳的木樁和剛剛打製出來的、閃著寒光的鐵蒺藜。關門口設置了更多的拒馬和障礙。
雖然依舊無法與物資充裕時的狀態相比,但憑借著郝昭的智慧和全軍上下的努力,這座原本幾乎不設防的空關,正以驚人的速度,重新披上猙獰的甲胄,磨礪著反擊的爪牙。他們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為可能到來的鮮卑主力反撲,構築一道血肉與意誌的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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