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內的短暫寧靜,像暴風雨眼中虛假的平和,表麵之下是洶湧的暗流。
韓笑的傷勢在專業醫療和相對安穩的環境下,終於顯現出緩慢好轉的跡象。
高燒徹底退了,傷口紅腫範圍有所控製,雖然左臂依舊麻木刺痛,活動受限,
但至少脫離了生命危險,意識恢複了大部分的清明。
這讓他被禁錮的精力與焦躁有了宣泄的出口,
不再隻能無力地躺在床上,而是可以靠著枕頭,
參與到林一和冷秋月的討論中,儘管每說幾句話仍會因牽動傷處而冒出冷汗。
林一則幾乎將所有時間都投入到對現有情報的深度梳理和推演中。
書桌上鋪滿了地圖、照片、文件殘片和他自己繪製的關係圖。
他用工程師般的精確和法醫般的耐心,試圖從“老鬼”的隻言片語、碼頭照片的細節、
電台實物的型號特征以及那些殘缺單據上的符號中,構建出青瓷會運作模式的更清晰圖像。
他推斷“順利報關行”可能隻是冰山一角,青瓷會必然還有其他類似的、
分工不同的“白手套”據點,負責不同種類的“特殊物資”流轉。
但線索似乎在這裡進入了瓶頸,缺乏指向下一個目標的明確路標。
陳默群那邊,自從那晚碼頭交鋒後,便鮮有主動聯係。
隻是定期派人送來必需的食物、藥品,並告知了對“順利報關行”和碼頭區域的後續搜查結果——
不出所料,重要人物早已逃之夭夭,現場隻留下一些無關緊要的底層人員和無法追蹤的線索,
倉庫也被暫時查封,但誰都明白,這對青瓷會不過是斷其一指,無關痛癢。
陳默群顯然在利用官方渠道施加壓力,並布下暗哨,期待對方露出馬腳,
但進展緩慢。這種沉寂,反而讓人感到不安,仿佛對手正在暗處重新編織羅網。
打破這沉悶僵局的,是冷秋月。
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明鏡通訊社”籌備者的身份。
儘管身處庇護所,與外界的直接聯係被嚴格限製這也是陳默群出於安全考慮的要求),
但她仍利用送飯或醫生來的短暫間隙,試圖與外界保持一絲微弱的聯係。
她通過那位被陳默群默許、負責與他們接觸的、相對麵善的年輕手下代號“阿誠”),
小心翼翼地傳遞出幾個名字和暗語,請求其幫忙打聽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關於戰時信息流通的情況。
她找的都是戰前與她相熟、有愛國情懷且信譽良好的報務員、印刷廠老工人和進步學生。
幾天後,“阿誠”帶來了一些零碎的口信和一張揉皺的紙條。
口信多是關於戰局惡化、物價飛漲的抱怨,
但其中一位在租界內某家仍堅持運營的小報社擔任電訊接收員的老朋友,
通過曲折渠道傳回的一句話,引起了冷秋月的特彆注意:
“……近來夜間時常有怪信號,強度很大,忽強忽弱,不是官方頻率,內容聽不懂,
像鬼碼,擾得正常收報斷斷續續,好幾個老報務員都抱怨邪門……”
紙條上則是另一位在業餘無線電愛好者中小有名氣的進步學生寫下的更技術性的描述:
“……約每晚10時至淩晨4時,出現一不穩定強信號,
中心頻率約在7.5兆周附近徘徊,調製方式怪異,非標準等幅報亦非調幅話,
信號源估測極近,似在租界內,持續時間不定,有時數分鐘,有時長達數小時,
背景噪音中有規律滴答聲,疑似加密報文發送。此信號對周邊短波接收乾擾顯著。”
“不明信號……強力乾擾……加密報文……信號源極近……”
冷秋月反複咀嚼著這些詞彙,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她立刻找到林一和韓笑,將這個消息告知了他們。
“每晚固定時段?信號源可能在租界內?”
林一立刻放下手中的放大鏡,眼神銳利起來,
“強度足以乾擾正常通訊?這絕非普通商業或業餘電台所為。”
他走到上海地圖前,目光掃過租界區域,
“需要大功率發射機,而且需要相對隱蔽和高聳的位置……
教堂鐘樓、酒店頂層、大型公寓的閣樓……都有可能。”
韓笑靠坐在床上,眉頭緊鎖:“媽的,肯定是那幫孫子!
‘老鬼’臨死前不是嘟囔什麼‘電台要通’嗎?
青瓷會那幫王八蛋,在幫鬼子架設秘密電台!”
他因為激動,不小心牽動了左臂傷口,痛得倒吸一口涼氣,但眼神卻更加凶狠,
“這是在進行間諜通訊!傳遞情報,或者指揮潛伏的特務!”
“可能性極大。”林一表示同意,
“如果青瓷會真的深度卷入‘東風計劃’,為日軍提供後勤和情報支持,
那麼建立一條不受我方監控的秘密通訊渠道,是至關重要的環節。
這台神秘的電台,可能就是他們的‘神經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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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找到它!”冷秋月語氣堅定,
“如果能定位並破譯他們的通訊,或許就能揭開‘東風計劃’的真麵目,甚至掌握他們的行動部署。”
然而,如何定位一台隱藏在城市巨大噪音和複雜地形中的秘密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