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通洋行,7749號保險箱。
這串由黃銅鑰匙上幾乎磨平的刻痕破譯出的密碼,
如同一個沉重的坐標,深深烙在林一的腦海裡。
與沈伯的會麵,並未帶來輕鬆,反而像揭開了一層薄紗,
讓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前方道路上的重重險阻。
銀行那看似中立、堅固的石砌外牆之下,是嚴密如鐵桶的安保、
複雜苛刻的提取程序,以及暗處可能存在的、來自青瓷會甚至更複雜勢力的窺視目光。
希望與危機,如同雙生子,緊緊纏繞在這把小小的鑰匙之上。
返回同福裡37號時,已是午後。
小樓內彌漫著淡淡的油墨味和一種忙碌後的短暫寧靜。
冷秋月正與方啟明、蘇雯低聲討論著下一期《明鏡》通訊的選題方向,
見林一回來,神色凝重,便示意兩位年輕人先下去休息。
韓笑則靠在窗邊的椅子上,就著天光,用一塊油石小心翼翼地打磨著一把匕首的鋒刃,
動作緩慢而專注,仿佛在進行一種儀式,左臂依舊吊著,但氣色比前幾日好了不少。
“有眉目了?”冷秋月遞過一杯溫水,輕聲問道。
她從林一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同尋常的波動。
林一點點頭,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桌前,將那把黃銅鑰匙輕輕放在桌麵上。
煤油燈的光暈下,鑰匙泛著幽暗的光澤。
“鑰匙指向彙通洋行,瑞士背景,法租界外灘那邊。”林一的聲音低沉而清晰,
“保險箱編號7749。沈伯確認了鑰匙的真實性,
也確認了那是家父通過特殊渠道存放的物品,極其重要,也極其敏感。”
韓笑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眼,目光銳利:
“瑞士銀行?聽說那地方,比巡捕房大牢還難進。蚊子飛進去都得登記。”
“沒錯。”林一深吸一口氣,
“正常提取,需要原始鑰匙、完備的身份繼承文件、預留印鑒簽名,
還可能需高級經理授權。以我們現在的身份,走正常程序,無異於自投羅網。”
冷秋月蹙眉沉思:“也就是說,我們幾乎不可能通過合法途徑拿到裡麵的東西?”
“幾乎不可能。”林一肯定地說,
“而且,沈伯提醒,銀行內部和外部,很可能都有‘眼睛’。
青瓷會既然對家父下手,不可能不查他的資金和物品往來。這個保險箱,很可能已經在監視之下。”
房間裡陷入短暫的沉默。唯一的希望之路,似乎被一道無形的、堅固無比的閘門封鎖。
“媽的,那就硬闖!”韓笑啐了一口,眼中閃過狼性的凶光,
“再嚴的烏龜殼,也有縫!老子就不信撬不開它!”
“硬闖是下下策,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會立刻讓我們徹底暴露,陷入絕境。”
林一搖頭,他走到牆上那張簡陋的上海市區圖前,目光落在法租界外灘那片區域,
“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能讓我們合理、
或者至少是看似合理地接近那個保險箱,並且能在得手後安全撤離的計劃。”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將問題拆解:“核心難點有三個:
第一,如何進入銀行核心區域,接近金庫;
第二,如何通過身份驗證,打開7749號保險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如何在我們打開保險箱、
取走物品的整個過程中以及之後,不被發現,或者在被發現後能迅速脫身。”
冷秋月走到他身邊,看著地圖:“進入銀行不難,偽裝成客戶谘詢或辦理普通業務即可。
難的是進入金庫區。那裡必定有雙重甚至多重門禁,需要內部職員陪同或特殊許可。”
“身份驗證是關鍵。”林一指著鑰匙,
“我們有鑰匙,這是硬件。但我們沒有合法的身份文件。
偽造的風險極高,銀行一定有手段鑒彆真偽,尤其是對這種敏感的老賬戶。”
韓笑也湊過來,用匕首尖點著地圖上銀行周邊的街道:
“得手後怎麼跑?外灘那地方,路寬,視野好,巡捕多。
一旦響警報,幾分鐘內就能被圍死。必須規劃好退路,車裡應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