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整方案。”林一在廂房內對著話筒冷靜下令,
“測向車,下一次信號出現時,不必追求精確零點,
快速記錄信號最強時的大致方位角即可。
主站和輔助點,重點記錄信號到達的精確到秒的時間,以及你們主觀感知的信號強度相對等級。
我們要用時差法和強度比較法進行交叉驗證和粗略區域排除。”
這是事先製定的備用方案。時差法需要極其精確的時間同步和對電波傳播速度的估算,
在複雜城市環境下誤差很大,但可以作為參考。
強度比較法則更依賴經驗,通過比較不同地點接收到的信號強度相對大小,可以粗略判斷發射源的遠近。
兩點零八分。幽靈信號第二次出現。
“方位,東偏南少許!”
“主站收到,時間0208,強度感覺極強,震耳朵。”
“南站教堂)收到,時間大約晚12秒,信號較弱,但有。”
“北站倉庫)收到,時間感覺差不多,信號很弱,雜音大。”
零碎的信息彙聚到林一麵前。他快速在地圖上標注。
測向車的新方位線指向東偏南,與第一次的東北偏東線相交,
形成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v”形區域,
覆蓋了包括外灘部分、法租界東部、公共租界中心偏南的廣大範圍。
時差信息模糊,但似乎暗示信號從東南方向傳來
南站稍晚,可能信號傳播路徑略長或受建築阻擋)。
強度信息顯示主站蘇州河畔)信號最強,南站次之,北站最弱,
這似乎暗示發射源可能在主站的南麵或東南麵,而非北麵。
範圍在縮小,但仍然太大,包含成千上萬的建築和人口。
兩點二十九分、兩點五十分、三點十一分……測向車在寒夜中如同耐心的幽靈,
在預定的幾個可能優化定位的街角之間悄然移動。
每一次信號出現,都帶來一條新的方向線,一次新的時間記錄和強度感知。
老趙的技術很紮實,儘量排除了明顯的反射乾擾,
但城市無線電測向固有的多徑效應和建築物遮擋,
使得每條方向線都存在不可忽略的誤差錐角。
林一麵前的戰區地圖上,逐漸布滿了從不同測向點畫出的、帶有誤差範圍的方位射線。
這些射線彼此交叉,形成了一個重疊區域。
但這個區域仍然不小,橫跨了公共租界南部和法租界中東部一片不小的街區。
“不夠,還需要更精確的交叉,最好是接近等邊三角形的三個測向點同時測向。”林一眉頭緊鎖。
他們的測向車隻有一個,移動需要時間,
而信號間隔隻有二十一分鐘,往往車還沒開到理想的下一個點位,信號就已經再次出現。
兩個輔助監聽點的設備太簡陋,無法進行精確的方位測定,隻能提供時間和強度參考。
“媽的,這鬼子電台跟泥鰍似的,滑不留手!”
韓笑盯著地圖上那一片片被鉛筆塗黑的“可能區域”,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窗外寒風呼嘯,仿佛在嘲笑他們的徒勞。
就在這時,阿誠匆匆進來,遞給林一一張小紙條,
是陳默群通過秘密渠道剛傳來的。上麵隻有一句話:
“據內線未經證實風聲,法租界西區,近貝當路、福開森路一帶,
近日有不明身份高級車輛夜間出入頻繁,住戶背景複雜,多國外交、洋行高層。可作參考。”
法租界西區?林一的目光猛地投向地圖西側。
那裡與他們目前測向交叉區域的重疊部分……有,但不多。
主要是他們之前的測向點更多集中在東、南方向,對西部的覆蓋不足。
如果信號源真的在西區,那麼他們很多方向線可能受到了來自西麵建築,
如高樓反射的強烈乾擾,導致指向出現了係統性偏差。
“調整重點!”林一當機立斷,用鉛筆重重地在地圖西區畫了一個圈,
“下次信號,測向車儘量向西移動,選擇靠近這個區域的點位。
主站和輔助點,特彆注意信號強度變化,
如果西區是源頭,當測向車西移時,信號強度應有顯著增加。”
這是一個基於直覺和情報的冒險調整。但時間不等人,他們經不起一夜一夜的徒勞搜索。
十二月五日夜,行動繼續。測向車冒險深入法租界西區邊緣。
這裡街道更加寬闊整潔,兩旁多是花園洋房、高級公寓和領事館建築,
夜間更加安靜,行人和車輛稀少,使得測向車的隱蔽和活動難度加大,
但無線電環境相對乾淨,反射乾擾可能減少。
寒風依舊,夜色如墨。所有人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
南京方向最後的消息隱約傳來,似乎已到巷戰階段,
那意味著什麼,每個人心裡都清楚,但此刻無人說破,
隻是將那份沉重和悲憤,化作更加執著的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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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點四十七分。信號準時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