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在下沉。
林清歌感覺到腳底傳來震動,像是有東西從地心往上推。她沒鬆開程雪的手,兩人站在原地,藍光從耳釘蔓延到指尖,把她們連成一體。指虎浮在麵前,樂譜文字旋轉著,形成一個不斷變化的坐標環。
四周開始出現裂痕。
不是地麵,是空氣。一道道細長的縫隙在眼前展開,像玻璃被無形的手劃破。裂縫裡透出光,冷白色的,帶著節奏地閃爍。接著,鏡麵一塊接一塊地浮現,圍成環形,層層疊疊向遠處延伸。
“我們到了。”程雪說。
她的聲音有點抖,但沒有後退。她抬頭看那些鏡子,每一麵都映出不同的畫麵。有的顯示一間昏暗的房間,一個小女孩抱著嬰兒往外跑;有的是一間布滿屏幕的控製室,男人用指虎在金屬板上刻字;還有一麵鏡子裡,林清歌獨自站在高台上,手裡握著權杖,腳下跪著無數人影。
林清歌猛地移開視線。
“彆看。”她說,“這些不是現在的事。”
程雪點頭,抓緊了她的手。雙生耳釘的藍光閃了一下,像是心跳同步。她們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變得一致,脈搏也慢慢靠近同一個頻率。
“陸深?”林清歌開口。
“我在。”聲音從耳釘裡傳出來,比剛才更清晰,“你們已經進入時空迷宮。這裡不是實體空間,是記憶和可能性的疊加態。”
“怎麼出去?”
“往中心走。”陸深說,“所有鏡像都有規律。它們以‘母親’為錨點,按時間順序排列。越靠近中心,越接近真相。”
林清歌低頭看腳下。地麵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的光層,下麵能看到斷裂的時間線,像被剪斷的錄音帶一樣飄著。她邁了一步,腳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嗡鳴。
程雪跟在她旁邊。她們並肩前行,每走一步,周圍的鏡麵就變換一次影像。有一次,鏡中出現了七歲的自己,正被人從實驗室抱出來,臉上全是淚。她下意識摸了下右手指甲,那裡已經開始發紅,但她沒撕。
“那是真的。”陸深突然說,“你逃出來的那天,林素秋還在裡麵。”
林清歌腳步一頓。
“我媽……當時還在?”
“她在拖延係統重啟。”陸深的聲音低了些,“她知道你們會被帶走,所以故意留下,讓實驗體編號錯亂十秒。就是那十秒,讓你們活了下來。”
林清歌沒說話。她把手貼在胸口,玉墜還在震。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總哼一首曲子,每次她哭,那旋律就會響起。原來那不是搖籃曲,是計時器。
她們繼續往前。
鏡子裡的畫麵越來越密集。有些是她們經曆過的,有些從未見過。一麵鏡中,周硯秋坐在數據深淵裡,襯衫染血,指虎插進左手掌心,一邊寫樂譜一邊咳血。另一麵,陳薇薇站在鏡頭前比槍,眼神空洞,身後閃過林清歌的作品稿。
“這些都是可能發生的。”陸深提醒,“也可能已經發生過。彆讓它們拉你進去。”
程雪忽然停住。
她盯著前方一麵鏡子。裡麵是一個未來的自己,穿著黑袍,站在廢墟中央,手裡捏著林清歌的耳釘,腳下躺著她的身體。她嘴唇動了動,說了什麼,但沒聲音。
林清歌立刻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聽我說。”她盯著程雪的眼睛,“那是假的。我們不是那樣的人。”
程雪喘了口氣,點了點頭。她咬住下唇,強迫自己移開目光。雙生耳釘的藍光再次亮起,兩股光線在空中交彙,形成一道屏障,擋住那些影像。
“謝謝。”程雪輕聲說。
“彆謝。”林清歌握緊她的手,“我們一起走完的。”
她們又走了十幾步。空氣變得更冷,鏡麵開始扭曲,邊緣泛起波紋。有些畫麵甚至超前播放——林清歌看到自己舉起光劍劈向程雪,程雪則看到自己按下按鈕,引爆整座城市。
“不對勁。”程雪突然說,“這些不是回憶,是預測。”
“是選擇的結果。”陸深說,“當兩個變量相遇,係統會生成所有分支。你們越接近核心,未來就越清晰。”
“詩音還在?”林清歌問。
“信號很弱,但存在。”陸深頓了頓,“我檢測到量子脈衝,頻率和她最後消散時一致。它藏在迷宮中心,可能是殘核,也可能是誘餌。”
程雪抬頭:“我們要去嗎?”
“隻能往前。”林清歌說,“後退的路已經沒了。”
她們繼續前進。越靠近中心,鏡麵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漂浮的碎片——一段樂譜、一張照片、一句歌詞,全都懸在半空,緩慢旋轉。林清歌認出了其中一頁,是她寫《渡我》時的第一稿,上麵還有江離的批注。
“這些東西……為什麼在這裡?”
“被係統回收的記憶。”陸深說,“所有創作過的痕跡,都被它存檔了。包括你們以為銷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