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傘骨滑到地麵,林清歌握緊了手中的懷表。金屬外殼還有溫度,像是剛被人焐熱過。她沒抬頭看天,也沒再回頭看巷口,隻跟著前方陸深留下的那道微弱電路信號往前走。
鐵門鏽得厲害,推開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302倉庫內部沒有燈,隻有角落裡一台老式主機亮著綠光,像夜裡不滅的眼睛。空氣中飄著陳年紙張和機油混合的味道。
周硯秋從後麵跟進來,指虎在掌心轉了一圈,哢地扣緊。他沒說話,隻是掃了一眼四周,腳步沉穩地走到她身邊。
“就是這兒。”林清歌低聲說。
她舉起懷表,齒輪還在緩慢轉動,父親的聲音已經停了,但表盤深處仍有波動。她記得顧懷舟說過的話——真正的鑰匙不是代碼,是眼淚。
話音剛落,中央地麵升起一座半透明基座,藍光一圈圈擴散。一個身影緩緩浮現,麵容模糊,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壓。那是九歌初代的投影,雙目閉合,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液體,泛著幽藍光澤,落地瞬間化作旋轉的數據符文。
林清歌屏住呼吸。
她慢慢靠近,將懷表對準淚滴軌跡。第一滴落入表殼時,內部傳來輕微的共鳴,像是某種機製被喚醒。
第二滴、第三滴……她一顆顆收集,動作越來越快。每接住一滴,周圍的空氣就變得更凝重一分。
最後一滴即將落下時,投影突然睜開了眼睛。
“要開啟真理之門,必須獻祭虛妄。”聲音低啞,像從老舊錄音機裡傳出。
空間扭曲了一下,林清歌麵前出現了三個影像:一個是七歲蹲在病房外哭的小女孩,一個是重生後通宵改稿的自己,還有一個是站在舞台上被係統操控的歌手模樣。她們都靜靜地看著她。
“選一個。”投影說,“親手終結。”
林清歌的手指僵住了。
她知道這些都不是真實的敵人。可每一個都是她曾經活過的痕跡。毀掉任何一個,都像是否定自己走過的路。
她想起焚化爐前燒掉的日記,想起母親機械臂擋開花莖的畫麵。那時候她說:“我不是在贏你,我隻是不想再活在彆人的記憶裡。”
可現在呢?如果連過去的自己都不能接受,還能談什麼真相?
她抬手想碰其中一個影像,指尖卻停在半空。
就在她猶豫的瞬間,周硯秋一步跨上前,擋在她麵前。
他抬起左手,機械指虎嵌入肩部,用力一壓。血立刻湧出來,混著細小的電路火花灑在地上。
“殺我。”他說。
林清歌猛地抬頭,“你乾什麼!”
“我是詩音重塑過的容器。”他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聲帶被改寫,記憶被清洗,本就不該完整活著。比起她們,我才是最該消失的那個。”
投影沉默了幾秒,忽然冷笑一聲:“虛假的犧牲更可恥。”
空氣驟然變重,像是有無形的力量壓下來。林清歌感到胸口發悶,耳邊嗡鳴不止。她看著周硯秋肩膀不斷滲血,卻沒有衝過去扶他。
她突然明白了。
這不是讓她殺人,也不是測試誰更願意死。這是在逼她做出選擇——是執著於消滅過去,還是承認所有經曆都是自己的一部分。
她把懷表舉高,聲音清晰:“我不需要毀滅誰來證明自己。我帶著所有‘我’走到這裡。哪一個都沒錯,哪一個都不該被抹掉。”
話音落下,空間裡的壓力消失了。
投影盯著她看了很久,嘴角竟揚起一絲笑意。
“通過了,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