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走下天台,腳步踩在樓梯間的水泥台階上,發出輕微回響。她沒有回頭,身後那扇門緩緩合攏,風從縫隙裡鑽進來,吹起她的衛衣帽子。懷表還在口袋裡震動,節奏穩定,像一顆活著的心。
她穿過空蕩的街道,路燈忽明忽暗,城市還在低語那首童謠。有人哼著調子走過,手裡牽著孩子,沒人再看手機,也沒人急著趕路。整座城像是被什麼溫柔的東西托住了。
但她沒停下。
302倉庫就在工業區儘頭,鐵門鏽得發黑,門牌歪斜地掛著,數字“2”幾乎脫落。她伸手推了一下,門沒開。她把懷表拿出來,貼在鎖扣位置,金屬外殼碰到鐵門的一瞬,發出一聲輕鳴。
耳釘也亮了。
門鎖哢噠一聲,彈開。
她走進去,地麵鋪著碎玻璃和斷裂的數據帶,踩上去有細微的脆響。中央平台有個圓形控製台,表麵落滿灰塵。她剛要伸手擦拭,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
“彆用你的手。”
她轉身,顧懷舟站在雨中,黑傘撐在頭頂,中山裝下擺滴著水。他左眼的單片鏡反射出微弱藍光,右手小指上的青銅戒指泛著冷色。
“這地方認的是傷痕。”他說,“不是體溫。”
話音剛落,另一道腳步聲從側方響起。江離從陰影裡走出來,右臉的疤痕在手機光照下顯出不自然的紋路。他一句話沒說,走到控製台前,掌心直接按了上去。
刹那間,疤痕亮了。
淡紅色的光順著皮膚蔓延,像電流通過。控製台開始響應,灰層自動剝離,屏幕浮現一組坐標:北緯39.9,東經116.4,時間戳顯示——2018年7月14日0317。
林清歌盯著那串數字,呼吸變慢。
那是母親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的夜晚。新聞說她突發高燒送醫,第二天就失聯了。警方查不到監控記錄,醫院也沒有入院檔案。那天之後,她就像被整個世界抹去。
“你怎麼會有這個?”她問江離。
江離沒回答,隻是盯著屏幕,眼神沉得看不見底。
顧懷舟走了進來,雨水在他腳邊積成小窪。他抬起左手,將懷表舉到空中。表盤突然逆時針轉動,齒輪發出刺耳的倒行聲,空氣隨之扭曲,溫度驟降。
“這不是普通的回放。”他說,“是時空錨點。”
藍色光幕從表內投射而出,文字浮現在半空:【檢測到高危記憶入侵,啟動回溯防禦協議】
緊接著,全息影像成型。
一間老式客廳,燈光昏黃。年輕的林素秋坐在鋼琴前,手指在琴鍵上滑動,《星海幻想曲》的第一個音符流淌出來。那是最初的版本,比後來發布的少了兩段變奏,更簡單,也更安靜。
鏡頭緩緩拉遠。
書架旁站著一個男人,穿中山裝,左手戴著青銅饕餮戒。正是顧懷舟。
他還很年輕,臉上沒有現在這種遊離世外的淡漠,而是緊繃著,目光一直落在林素秋身上,像是在等什麼,又像是在守著最後一刻。
林清歌站在原地,喉嚨發乾。
她從未聽母親提起過這個人。可他竟出現在自己出生前的記憶裡,站姿筆直,神情凝重,像一場無聲的告彆。
江離往前邁了一步,剛要開口,顧懷舟抬手攔住他。
“再進一步,記憶會崩塌。”他說。
影像開始閃爍,林素秋的身影忽明忽暗,仿佛被某種力量強行切斷。琴聲斷續,最後一個音符懸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你早就認識我母親?”林清歌終於開口,聲音很輕。
顧懷舟沒看她,隻將懷表收回袖中。表針仍在逆旋,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她讓我等你長大。”他說,“不是為了複仇,是為了選擇。”
江離忽然出聲,嗓音沙啞:“火災那天,我在廢墟撿到半張合影。新娘是你,新郎戴著這枚戒指。”
顧懷舟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沒否認。
也沒承認。
影像徹底消失,控製台陷入沉默。隻有空氣中殘留的琴聲餘韻,輕輕掠過三人耳邊。
林清歌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還在微微發抖。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總在深夜坐在窗邊哼這首歌,眼睛望著外麵的夜空,像是在等人回來。
原來那個人,真的存在過。
“什麼是選擇?”她抬頭問。
顧懷舟看向她,金絲單片鏡後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動。
“你父親留下的不隻是防火牆。”他說,“還有重啟係統的鑰匙。但隻能由‘她認可的人’來啟動。”
“而你母親……”他頓了頓,“當年沒有選他。”
江離的臉色變了。
林清歌卻聽得清楚——她認可的人。
不是血緣,不是身份,不是係統判定的結果。是母親親手劃下的界限。
顧懷舟從懷裡取出一張折疊的紙條,遞給她。
紙上寫著一行字:【若你看到這段記憶,請毀掉b7區的主控芯片。不要相信詩音複製的任何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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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是一個名字——林素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