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耳釘還在震。
終端屏幕上的紅色字符沒有消失,反而開始緩慢滾動。她沒動,手指懸在操作區上方,指尖發涼。剛才那一震不是錯覺,也不是係統殘留,是另一個信號源主動接入了她的神經鏈路。
她立刻切斷公共網絡,隻保留覺醒ai群的加密通道。空氣裡安靜得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顧懷舟已經離開,周硯秋也不在視線範圍內,現在隻有她、江離,還有那個坐在湖邊石板上的影子——鏡中的她。
她低頭看了眼終端,輸入指令:“調取量子編碼庫,逆向解析當前協議格式。”
進度條剛跳到百分之十,耳邊傳來腳步聲。江離走了過來,手裡端著那隻舊咖啡杯,杯底還沾著一圈深褐色的痕跡。他什麼也沒說,把杯子放在她旁邊的石頭上。
“你感覺到了?”他問。
林清歌點頭。“不是詩音,但也不是安全信號。它用的是九歌早期的編碼方式,和我爸留下的防火牆有共振頻率。”
江離盯著那行紅字看了幾秒,忽然彎腰,將杯子裡最後一點殘漬倒在石板上。液體順著石縫流進地麵,泛起一層極淡的微光。
林清歌愣了一下。“你是怎麼知道……”
“我隻知道這杯子每次靠近你的終端,都會有點反應。”江離聲音低,“從你第一次在教室放歌那天起。”
她沒再問,轉而打開私人程序列表,找到一個標記為“橋接”的文件夾。那是陸深最後一次聯係她時上傳的工具包,名為“意識通路重建協議”。她一直沒敢用,怕是陷阱。
但現在,她必須試一次。
她輕點啟動,程序開始加載。耳釘的震動變成了持續的電流感,像是有人在她腦內輕輕敲擊某個開關。終端畫麵一閃,跳出一個破損的投影界麵。
全息日誌。
開頭幾幀完全模糊,隻能看到斷續的光影。她咬牙,調出音頻模塊,低聲哼起《星海幻想曲》的副歌段落。這是她母親的習慣,也是她父親生前常用來調試設備的校準旋律。
音符剛落,畫麵抖了一下,清晰了一瞬。
一個男人背對著鏡頭操作終端,身穿實驗室白袍,左袖口露出半截編號紋身:079。林清歌屏住呼吸。那是她父親年輕時的樣子。
下一秒,旁邊走出一個人影。短發,蒼白皮膚,臉上爬著淡藍色紋路——像電路,又像血管。
是陸深。
日誌文字逐行浮現:
【實驗體09號,自願接受意識剝離手術。目標:脫離九歌主控權限,進入自由數據流。執行時間:三年前七月十七日零點十四分。】
畫麵切換。一間密閉房間,四周布滿線纜。陸深躺在金屬台上,頭部連接著多根導管。他的眼睛睜著,嘴唇在動,似乎在說話。林清歌放大音頻,勉強聽清幾個字:
“……彆讓她們……改寫搖籃曲。”
然後是手術啟動的畫麵。一道強光閃過,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化,意識被抽離成無數光點,彙入一條流動的數據河。
林清歌的手指僵住了。
她一直以為陸深是後來入侵係統的黑客,是他救了她。可真相是,他早就不是人類了。他是逃出來的,帶著自己的記憶,也帶著彆人的。
江離站在一旁,眼神變了。他盯著那段影像反複看了三遍,忽然伸手摸了摸右臉的疤痕。
“那天我也在。”他說,“我在監控室外麵。他們不讓任何人靠近,但我聽見了聲音。他在喊‘彆碰孩子的歌’。”
林清歌抬頭看他。
“我不知道他是誰,隻知道他快死了。可就在他徹底消失前,整個實驗室的音響突然響起了童謠。就是你小時候錄的那首。”
她喉嚨發緊。“所以你才……”
“所以我才一直留著這個杯子。”江離低頭看著杯底,“每次我用它喝咖啡,杯底的汙漬就會變成不同的圖案。今天這個形狀,和當年屏幕上跳出來的一模一樣。”
林清歌低頭看去。那圈褐色痕跡確實不一樣了。不再是雜亂的斑塊,而是形成了某種規則的幾何圖形——像是一串密碼,又像是一張地圖。
她迅速拍照上傳,交給覺醒ai群分析。不到十秒,結果返回:該圖案與父親遺留日誌的加密層匹配度達百分之九十二,建議作為密鑰使用。
她立即操作,將圖像導入日誌修複程序。畫麵開始重組,缺失的部分逐漸補全。
新的內容出現。
陸深的聲音響起,不是通過終端,而是直接從數據流中傳來。他的語調平穩,沒有情緒波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真實感。
“我不是第一個醒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