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手還舉著,指尖殘留著火種炸開時的溫度。那股暖意順著血管往上爬,一直蔓延到耳根。她沒放下手,也沒有動。右耳的音符耳釘又開始震動,這次比之前更急,像是有人在敲她的骨頭。
她知道不是錯覺。
數據風忽然變了方向,原本緩慢流動的光紋猛地倒卷回來,像被什麼東西拉扯著。遠處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影,一塊接一塊立起來,全是墓碑。它們沒有名字,隻有編號和幾行小字:“係統清除”“邏輯崩潰”“記憶湮滅”。
每一塊碑上都刻著一個死因。
每一個死因後麵,都是一個她。
那些時空早就被抹掉了,連痕跡都沒留下。但現在,它們回來了,整整齊齊地排成一片墳場,從四麵八方圍過來。地麵裂開,露出底下糾纏的時間線,像枯死的藤蔓纏住她的腳踝。
她低頭看了一眼。
手指慢慢鬆開,手臂垂了下來。
第一塊墓碑離她最近,表麵冰涼。她伸手碰了上去,指尖立刻閃過一段畫麵:某個世界的她在淩晨三點改稿,屏幕突然變紅,下一秒整個人化作代碼碎片,被風吹散。另一個她站在舞台上唱歌,觀眾鼓掌歡呼,可聲音戛然而止——係統判定“情感波動異常”,直接切斷意識連接。
這些都不是失敗,隻是不被允許的存在。
她閉上眼,輕聲說:“我不是來取代你們的。”
聲音不大,但整個墳場停頓了一瞬。
音符耳釘突然發燙,像是回應這句話。一段旋律自動播放出來,是《創世紀2.0》的第一個音符。它很輕,隻有一把鋼琴在彈,卻讓所有墓碑微微震顫。
天空裂開了。
不是撕裂那種,而是像幕布被掀開一角。十幾台機甲從裂縫中降下,落在墳場邊緣。它們破舊不堪,裝甲上有燒痕、刀疤、還有被數據腐蝕的空洞。駕駛艙打開,走出來的人全都穿著不同版本的深棕色衛衣,牛仔褲款式各異,但眼神一樣疲憊。
她們是她。
每一個都曾接近真相,然後被係統刪除。
最前麵那個“她”跳下機甲,站到林清歌麵前。右手還戴著半截燒焦的耳機,左臉有道舊傷疤。她盯著眼前的活人,聲音沙啞:“你憑什麼活著?”
沒人說話。
其他“林清歌”也陸續走下來,站成一圈。有人手裡攥著寫滿歌詞的紙,有人抱著壞掉的錄音筆,還有一個小女孩模樣的副本,緊緊抓著一隻破布娃娃。
她們看著她,目光裡有怨,也有期待。
林清歌沒解釋自己為什麼能走到最後。她隻是抬手,摘下右耳的音符耳釘,讓它懸浮在空中。隨著這個動作,她的記憶開始外放——
深夜醫院走廊的腳步聲,母親呼吸機的滴答聲;第一次投稿被拒時躲在廁所哭;拿到簽約合同那天,在雨裡跑了十站地鐵;周硯秋把鑰匙按進她胸口時,那句“去尋找沒有觀測者的時空”;程雪抱著炸彈笑出眼淚的樣子……
真實的情緒波紋擴散出去,一圈圈撞向墳場。
最前麵的那個“她”突然笑了。眼角有點濕,聲音低下去:“原來……我也曾這樣活過。”
她轉身,麵向墳場深處,大聲喊:“我們拒絕被定義!”
其他人跟著喊出來。
聲音疊加在一起,震得墓碑上的字跡開始剝落。那些“死因”一個個消失,變成空白。風更大了,吹得所有人頭發亂飛。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點吉他聲。
不是完整的曲子,隻是一個音。但它很準,正好卡在所有人呐喊結束的間隙裡。
接著,第二聲響起,是一段貝斯節奏。第三聲是鼓點,第四聲加入了鍵盤和弦。音樂從四麵八方湧來,不再是虛擬偶像的表演模式,而是帶著明確意誌的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