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邊境,深不見底的巨大湮滅坑洞邊緣,破碎的冰晶在狂風中打著旋,如同祭奠的紙錢。白羽的身體被沈鋒顫抖的雙臂托住,綿軟得如同被抽去骨血的偶人。銀灰色長發黏在布滿細密血痕的臉頰上,與蒼白的肌膚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她試圖開口,唇瓣翕動,卻猛地嗆出一口帶著冰晶碎末的暗紅血沫。“我沒事……”微弱地聲音被風雪撕碎“咳咳……”她強行壓下翻湧的血氣,墨色的眼瞳艱難聚焦,穿透漫天雪幕望向那殘留著暗紫能量餘燼的深坑,裡麵翻滾著冰冷的洞悉,“邊境壓迫…暫時解除……咳…事情……沒這麼簡單……”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晶骸脈絡深處新添的裂痕,帶來窒息般的劇痛。
“好了,先不要講話。”沈鋒的嘶吼帶著不容置疑的強製,紊亂的氣流在他周身盤旋,小心翼翼地隔絕開部分刺骨寒風。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鷹隼掃過遠處驚魂未定的東北軍士兵,聲音裹挾著風刃的銳利破開風雪,炸響在每一個士兵耳畔:
“傳令!所有作戰單位!立刻輪番後撤修整!工兵營!以湮滅坑為中心!構築環形永固防禦工事!立刻!馬上!”
命令如同定海神針,混亂的現場瞬間被注入秩序。士兵們從震撼與恐懼中驚醒,迅速行動起來。沈鋒深吸一口帶著血腥與冰碴的寒氣,低頭看向懷中氣息奄奄的白羽,聲音放得極低,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沉重:“我帶你回去……”然而,他話音未落,白羽那隻滿是崩裂著血痕的手,卻猛地攥住了他作戰服的臂章。
“勘察……”她從緊咬的齒縫間擠出兩個字,墨色的眼瞳死死盯著那片殘留著詭異能量波紋的深坑邊緣。風雪中,她掙脫沈鋒的攙扶,腳步虛浮踉蹌,卻一步步走向那毀滅的中心。纖細的身影在巨大的深坑邊緣顯得渺小而脆弱,卻又像一根插在凍土中的旗杆,散發著絕不倒下的凜冽意誌。
她俯身,無視崩裂的傷口,指尖極其緩慢地拂過坑壁光滑如鏡麵的邊緣,沾染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暗紫餘燼。
冰冷的精神觸須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強行刺入那片殘留的毀滅場域。沈鋒的拳頭捏得死緊,他想上前,卻被君凜冰的視線釘在原地。
君凜隻是沉默地看著風雪中那抹倔強挺立的纖影,直到所有初步數據收集完畢,直到最後一隊士兵撤向後方陣地,白羽才像是耗儘了所有支撐的力氣,身體晃了晃。這一次,她沒有拒絕沈鋒伸出的手。
東北軍區最高司令部,永固堡壘最核心區域。厚重的永凍合金隔絕了外界零下七十度的死亡嚴寒。恒溫係統將室內維持在適宜的溫度,空氣裡彌漫著能量熔爐運轉的暖意。
屬於最高指揮官的套房內,光線柔和。白羽陷在柔軟寬大的沙發裡。厚重的作戰服和外層防寒裝備已被褪去,僅剩貼身的墨藍色向導內襯,濕冷地貼在身上,勾勒出遍布細密血痕的輪廓。銀灰色的長發濕漉漉地黏在頸側,更襯得那張臉蒼白如紙,連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君凜半跪在她身前的地毯上。視線一寸寸掠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手臂上交錯崩裂的晶簇紋路、指關節處深紫色的凍傷、小腿上被冰碴劃開的細小傷口。他手中拿著一罐特製的軍用凍傷修複凝膠,質地溫潤如玉。
空氣異常安靜。他寬厚的手十分靈巧,蘸取冰涼的凝膠,動作精準,塗抹在她青紫發僵的指關節上。微涼的藥膏接觸凍傷的皮膚,帶來一陣刺痛的麻癢。白羽的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墨色的眼睫低垂,掩住眼底翻騰的疲憊與痛楚。
接著是肘關節、膝蓋……他沉默地處理著每一處看得見的傷痕。動作有條不紊。空氣裡隻剩下凝膠抹開時細微的黏膩聲,和他平穩的呼吸。
當他溫熱的手掌握住她一隻冰冷的腳踝時,白羽猛地縮了一下。那隻精巧的玉足凍得發紫,十個腳趾蜷縮著,觸目驚心。君凜的手掌微微用力,不容抗拒地將那隻冰冷的腳固定在他膝頭。指尖蘸著溫涼的凝膠,極其緩慢地從冰冷的腳踝開始,沿著僵硬的足弓,一點點揉按到她凍得發紫的腳趾。力道由輕漸重,帶著一種奇特的驅散寒氣的韻律。
“還好麼?”他的聲音終於響起,低沉平穩,如同冰原上亙古不變的寒風,聽不出太多情緒,打破了長久的沉默。他並未抬頭,專注地揉按著她另一隻同樣冰冷的腳。
白羽靠在沙發深處,墨色的眼瞳望著天花板上柔和的光源,過了許久,才扯動了一下毫無血色的唇角:“如果你是問東北軍區的情況……”她頓了頓,一絲冰冷的嘲諷掠過眼底,“那不太好。‘淵噬’隻是被暫時撕開一道口子,根源遠未拔除。沈鋒的防線……千瘡百孔。”
君凜揉按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指尖的力度精準依舊。冰藍色的瞳孔深處,那層萬年冰殼似乎毫無波瀾。他依舊沒有抬頭,隻是將那隻塗滿凝膠、漸漸回溫的腳輕輕放下,轉而握起她另一隻冰冷的腳踝。
“我是問你。”這一次,他的聲音清晰地重複道。低沉而溫和,如同冰層下湧動的溫泉水,帶著不容錯辨的指向性。他抬起眼,冰藍色的目光如同暖陽照耀下的冰川,清晰地映出她蒼白的容顏,那審視被溫柔的探詢取代。白羽臉上的那絲嘲諷凝固了。她低下頭,墨色的眼瞳撞進他的冰藍色深淵。
她看著他,看著他那張俊美卻毫無溫情可言的臉,看著他一絲不苟為自己處理凍傷的動作。一絲虛幻的笑意,極其緩慢地在她蒼白的唇角暈開。那笑意淡得幾乎看不見。
空洞。疲倦。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涼與清醒。
她沒有回答。隻是極其緩慢地閉上了眼睛。任由那雙帶著薄繭手,繼續在那冰冷的的軀體上,留下修複的痕跡。
套房門外。沈鋒背靠著牆壁。他手中緊攥著一份前線防禦工事的報告,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黑曜石般的眼瞳深處,翻湧一絲難以言喻的寂寥。他強大的風刃感知能輕易穿透厚重的合金門,捕捉到門內那無聲流淌的,迥異於戰場秩序的場域。那是兩種矛盾的特質在那片空間裡完美交融,如同冰冷的秩序壁壘之內,獨獨為那具瀕臨破碎的晶骸燃起的一爐暖火。絕對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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