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整個宇宙如同隻有元帥府邸這一方天地,那是偷得浮生半日閒的七日。
時間的維度在這裡失去了效力,陽光烘烤被褥的暖香,愛侶指尖偶爾相觸時微小的火花電流。
君凜強行壓下的軍務通訊靜默在加密頻道裡,白羽腕上象征湮滅級向導身份的銀色圓環也黯淡了光芒。他們像兩頭傷痕累累的獸,蜷縮在風暴眼中心的巢穴裡,互相舔舐著傷口,汲取著對方的存在帶來的安寧。
愛意在無聲的間隙裡瘋長。彼此之間掌心的溫度,共享一碗燉得酥爛的湯羹,都成了比最激烈情事更蝕骨的撫慰。
仿佛末日從未臨近,仿佛這裡就是世界的儘頭,永恒的開始。
但永恒終究是奢望。第八日的晨曦,像出鞘的利刃,準時刺破了府邸內氤氳的暖意。
衣帽間的感應燈自動亮起。兩套筆挺的作戰服靜靜懸掛在衣櫥內。材質是星際艦隊最高級彆的複合納米纖維,輕薄卻足以抵擋高能粒子流的切割,在特殊光線下會流轉出深海漩渦般的暗紋。
肩章、領章、臂徽——代表中央軍最高指揮權、3s級哨兵的冰藍菱形閃電,以及隱晦的象征著最高級彆向導的銀色徽記——冰冷而沉重。
君凜站在一側,動作一絲不苟地穿上作戰服。所有的溫情與慵懶被強行封存,隻剩下屬於軍人、屬於統帥的肅殺。
白羽站在對麵,她穿上屬於自己的那套作戰服。黑色的納米纖維緊緊包裹住纖細卻蘊含恐怖力量的腰肢,勾勒出流暢而蘊含爆發力的曲線。銀灰色的長發被她利落地挽成一個簡潔的發髻壓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脆弱的頸項——那將是戰場上最需要保護的弱點,也是她精神力量噴薄而出的核心閥門。
她將那枚象征著最高級精神力的銀色徽章彆在領口。
門外,巨大的軍用穿梭艇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蹲伏在起降坪上,引擎發出低沉的預熱嗡鳴,攪動著彌漫著焦糊和金屬味道的空氣。身著製服的衛兵如同冰冷的雕塑,無聲行禮。
兩人一前一後登上穿梭艇。艙門關閉的瞬間,將府邸內最後一絲殘留的暖意徹底隔絕。冰冷的金屬艙壁,熟悉的消毒水混合著能量液的氣息,以及通訊頻道裡傳來的、冰冷而急促的加密戰報播報聲。
末日戰場的氣息,瞬間淹沒了所有的感官。穿梭艇撕裂大氣層,躍入冰冷漆黑的宇宙深空。舷窗外,破碎的戰艦殘骸到處飄蕩,遠處爆炸的閃光如同宇宙皮膚上不斷綻開的潰瘍。
目的地:中央軍區前線總指揮部——“磐石”要塞。
重返鋼鐵與血肉交織的熔爐。二人的分離,幾乎是抵達“磐石”要塞那一刻就注定的宿命。
兩柄過於鋒利的劍,分開才能撕裂更廣闊的戰局。
“君凜元帥,‘蝕骨’獸群主攻方向鎖定為‘希望搖籃’外圍第三引力環帶,先鋒已突破至c區。第三、第七混編艦隊遭遇重創,請求最高級彆火力支援,坐標已同步!”作戰指揮中心的光屏上,代表敵方登陸點的猩紅標記如同潰爛的傷口,瘋狂蔓延。
“白羽總教官,‘尖嘯者’精神汙染波已確認在‘磐石’戍衛三團陣地爆發,超過三百名低階向導出現屏障瓦解跡象,現場急需最高層級精神乾預!”通訊頻道另一端傳來爆炸和求救交織的噪音。
兩道目光在指揮中心巨大的星圖前短暫交彙。一個代表著絕對物理力量的毀滅與鎮壓。一個代表著絕對精神力量的淨化與掌控。
無需言語,甚至無需精神鏈接的溝通。跨越無數血與火的默契早已刻入靈魂。
下一秒,“磐石”要塞巨大的星港閘門轟然洞開。一艘線條流暢銳利,烙印著冰藍色閃電徽記的突擊艦撕裂虛空,拖著長長的幽藍尾焰,衝向那片被猩紅標記覆蓋的宙域。
幾乎同時,另一艘體積稍小、通體啞光銀灰色的穿梭艇,無聲地滑向要塞下方的行星地表戰場,白羽的目標,是“磐石”戍衛三團陣地,用她的精神力,撲滅那片令數百名戰士瞬間崩潰的精神汙染。
銀灰色穿梭艇穿透渾濁的大氣層,降落在“磐石”戍衛三團陣地後方臨時開辟的著陸場。
艙門開啟的瞬間,混雜著硝煙、血腥、燒焦金屬與某種生物組織腐爛的惡臭,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能量武器嘶鳴聲、以及士兵絕望的嘶吼,空氣在高頻爆炸中震顫。
白羽踏出艙門,她沒有戴作戰頭盔,精致絕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映著前方地獄般景象的紫色眼眸。
她的肩章、領章清晰地宣告著她的身份:中央軍區向導總教官,以及——對外的、公開的最高認證等級——3s級巔峰向導。
“總教官!”一名滿臉硝煙、手臂纏著滲血繃帶的軍官踉蹌著衝過來,“陣地前沿的‘尖嘯者’太多了,我們的向導撐不住了!”
白羽的目光掠過他,投向陣地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