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賓館,二樓,207房間。
這裡,是縣紀委常用的一個臨時辦案點。
房間的窗戶被厚厚的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密不透光。
窗戶的玻璃是經過改造的鋼化玻璃,隻能打開一條縫。
牆壁,也經過了特殊的隔音處理。
在這裡時間和空間,仿佛都失去了意義。
張彪,就坐在這間密不透風的房間裡,那張唯一的單人床上。
他的對麵,坐著兩個麵無表情的紀委乾部。
他們沒有審問,也沒有交談。
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種沉默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注視,比任何嚴刑拷打,都更具壓迫感。
這是紀委辦案,最常用,也最有效的一招,“靜默”。
他們見多了像張彪這樣,剛剛被帶進來時,情緒崩潰,哭天搶地,什麼都肯招的軟骨頭。
但他們知道,這個時候的口供,是最不可信的。
因為,人在極度恐懼和激動的情況下思維是混亂的。
他們會為了自保,胡說八道,亂咬一氣。
等到他們冷靜下來,想清楚了利害關係,往往又會立刻翻供拒不承認。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讓他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讓他在這片絕對的寂靜裡,去獨自麵對自己內心的恐懼,去反複地,嚼自己犯下的那些罪行。
讓他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僥幸,都在這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裡,被一點一點地消磨殆儘。
果然,張彪的情緒,在經曆了最初那場歇斯底裡的崩潰之後,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他不再哭嚎,也不再求饒。
他隻是呆呆地,坐在那裡,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第二天上午,正式的審訊,開始了。
負責主審的,依然是王小華。
他沒有問那些關於錢大軍的,敏感而又核心的問題。
他隻是從一些最基礎的,早已被公安機關查實的,關於張彪個人違紀違法的行為,開始入手。
“張彪,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你在擔任城關派出所副所長期間,曾多次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轄區內娛樂場所的‘保護費’。這件事,你認不認?”
張彪沉默。
“根據群眾舉報,你曾多次,違規插手經濟糾紛,為你的朋友,充當地下執法隊,暴力恐嚇催收,收取高額中間費,這件事,你認不認?”
張彪,依舊沉默。
王小華看著他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也沒有生氣。
他知道,張彪現在正處於一個最關鍵的“心理博弈期”。
他的內心,一定在進行著天人交戰。
一邊,是坦白從寬,立功贖罪,爭取一個寬大處理。
另一邊,是死扛到底,保護自己的大哥,幻想著能有人把他從這裡撈出去。
這種情況,很常見。
一般,再晾上他個一兩天,讓他所有的幻想,都徹底破滅。
到時候,不用自己再問,他自己,就會哭著喊著,求著要交代問題了。
另外呢,王小華不想逼人太甚,他不想得罪張彪和錢大軍這群瘋子。
他想用一個“溫和”的手段,讓張彪主動交代。因為在他看來,張彪早晚會主動交代,他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做“落井下石”的人呢,會讓彆人記恨一輩子。
這也是他親自審訊的原因,他要向張彪和錢大軍表明一個態度。
即使他被迫公事公辦,但依然給張彪留有一定餘地。
然而還有一點,王小華是不知道的,那就是張彪更加擔心,他一旦交代,供出錢大軍後,他的家人會有危險。
錢大軍兄弟倆的手段,張彪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