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林遠那平靜沉穩的聲音,在壓抑的辦公室裡緩緩回蕩,沒有絲毫的波瀾。
即使他知道李玉亮帶人過來,就是為了給他羅織罪名。
但他依然表現的四平八穩、波瀾不驚。
仿佛他即將麵對的不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圍攻,而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工作交流。
李玉亮看林遠如此淡定的模樣,臉上閃過一絲狠戾。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目光轉向了身旁的市公安局副局長劉中徽。
那是一個無聲的信號。
劉中徽立刻心領神會。
他從隨身攜帶的黑色公文包中拿出了一疊厚厚的材料。
“啪”的一聲,放在了麵前的茶幾上。
他身旁的市政法委辦公室主任王洪,則適時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筆記本和一支鋼筆,擺出了一副準備正式記錄談話內容的姿態。
而那個刑偵支隊隊長孫小偉,則雙臂抱胸,身體微微前傾,眼睛死死地鎖定在林遠的身上,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何平坐在側後方,表麵上是一副憂心忡忡、如坐針氈的樣子,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在那裡幸災樂禍。
這哪裡是什麼了解情況?
看這架勢,完全是調查談話的場景。
隻缺一個錄音筆擺在桌上了。
“林遠同誌,”劉中徽板著臉,聲音洪亮而又充滿了官腔。
他一開口,就直接給事件定了性,“關於你們青川縣公安局,在前幾日針對張彪家屬所采取的‘暴力抓捕’行為,目前已經在社會上,尤其是在網絡輿論上,造成了極其惡劣的負麵影響,這一點你應該知道吧?”
他一上來,就直接用了“暴力抓捕”和“惡劣影響”這兩個充滿了定性意味的詞語,直接堵死了林遠任何辯解和解釋的空間。
然而,林遠卻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這份壓力。
他隻是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了一口。
然後,他將整個煙盒隨意地扔在了對麵的茶幾上,對著那幾個正襟危坐的男人,做了一個“請自便”的手勢。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煙霧,那雙深邃的眼睛在繚繞的煙霧後顯得愈發平靜。
“劉局長,你說的這件事,我確實知道。”他的聲音不急不緩,“關於社會上的影響,我也一直在關注。但是,我個人認為,這件事所帶來的並非是不良影響,恰恰相反,我認為這是一種積極影響。”
“哦?”劉中徽的眉毛,不易察覺地挑了一下,那張嚴肅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積極影響?林縣長,你這個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很顯然。”林遠將煙灰彈進煙灰缸裡,迎著劉中徽的目光不閃不避,“當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威脅,當政府機關的正常辦公秩序受到嚴重衝擊,當黑惡勢力公然挑釁法律的尊嚴時,我們的人民政府,我們的人民公安,就必須亮劍!”
林遠這話一出,李玉亮就有點惱怒。
他這次來青川第一天,就假接著批評何平,向所有人表明了他的態度,林遠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這個時候,在他認為林遠已經死到臨頭的時候,林遠居然還這麼表態。
這是公然跟他作對,完全沒有一點服軟的意思。
他伸手去拿林遠丟到桌子上的煙,他此時需要抽根煙,壓一壓心中怒火。
但手伸到一半,他又縮回去了,從自己兜裡掏出一包軟中華,掏出一根。
而林遠還在繼續表達他的觀點。
“這次的行動,或許在某些細節的處理上,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但是它向整個青川,乃至整個江州,都彰顯了我們新一屆縣委縣政府,掃黑除惡的堅定決心!彰顯了我們保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的強大魄力!我認為這就是積極影響!”
他這番話,擲地有聲,字字誅心。
直接將對方那頂“暴力抓捕”的大帽子,給換概念成了“為民除害,果斷亮劍”,占據在了道義的製高點上。
劉中徽的眼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
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如此的牙尖嘴利。
他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接著給林遠挖坑。
“好,林縣長,我們暫且不討論這次行動的性質。”他看著林遠,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那麼我想請問你,這次調動特警,進行大規模清場抓捕的行動,有沒有經過你們青川縣縣委常委會的討論和批準?”
這是一個極其陰險的陷阱。
劉中徽很清楚,像這種足以影響全縣穩定大局的重大行動,按照正常的程序,是必須上報縣委常委會,進行集體討論決策的。
而那天的常委會,因為何平等人的集體“請假”,根本就沒開成。
隻要林遠回答“沒有”,那他“獨斷專行,無視組織紀律”的罪名,就立刻坐實了。
王洪那支記錄的筆,已經懸在了半空,隻等林遠開口。
然而,林遠卻隻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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