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問你,對於這份舉報材料上麵,所羅列的關於孟彥同誌‘以權謀私、賤賣國資、權色交易’的這些內容,你作何看法?”
劉中徽的聲音,在壓抑的辦公室裡緩緩回蕩。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燈一樣,死死地鎖在了林遠的身上。
李玉亮靠在沙發上,看著眼前的這場好戲。
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殺招。
前麵的所有質問,不過是開胃菜。
這份“證據確鑿”的舉報信,才是足以將林遠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的最後一顆釘子。
他要的不是林遠的辯解。
他要的是林遠的崩潰。
然而,林遠卻隻是端起了麵前那杯早已泡好的茶水,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
全然不顧,眼前的幾人口乾舌燥,沒有茶水潤喉。
不過這不怪林遠無禮啊,他是準備給幾人倒水的,是李玉亮攔住不讓的。
他緩緩放下茶杯,抬起眼迎著眾人審視的目光,不緊不慢的開口了。
“孟彥同誌,是一個有能力、有擔當的好同誌。”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自上任以來,他工作認真負責,一心為公,不謀私利。在盤活建投集團數百億不良資產,為全縣數千名下崗職工解決曆史遺留問題的過程中,他展現出了極強的專業能力和奉獻精神。在基層,也同樣獲得了廣大人民群眾的高度認可。”
他說完,便不再言語,隻是端起茶杯,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辦公室裡很安靜。
李玉亮團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預想過林遠可能會有的各種反應。
他可能會暴怒,可能會拍案而起,痛斥這是誣告;
他也可能會慌亂,會引經據典,為孟彥的每一個行為做出蒼白的辯解;
他甚至可能會服軟,會用“識人不明”來檢討自己,試圖棄車保帥。
但他們唯獨沒有想到,他會是這樣一種反應。
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仿佛那舉報信,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張無足輕重的廢紙。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那詭異的安靜,持續了足有十幾秒。
劉中徽終於忍不住了,他那張嚴肅的國字臉上,寫滿了錯愕和不解。
“沒有了?”他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你說完了?”
林遠看著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說完了。”
“你……”
一直蓄勢待發的刑偵支隊長孫小偉,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猛地從沙發上直起身子,那雙充滿了攻擊性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林遠,十分蠻橫的說道。
“你什麼意思?”
何平依舊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但那微微顫抖的肩膀,卻早已暴露了他內心的歡呼雀躍。
林遠沒有理會何平,甚至都懶得去看孫小偉那張因憤怒而微微漲紅的臉。
他隻是將目光,平靜地投向了那個坐在主位上,始終一言不發的李玉亮。
“李書記,我的意思,就是字麵意思。”他的聲音不急不緩,甚至還帶著一絲請教的意味,“我剛剛說的,應該是標準的普通話吧?應該沒有什麼地方口音,會引起各位領導的誤解吧?”
“啪!”
孫小偉再也壓抑不住,猛地一巴掌拍在了身前的茶幾上!
茶幾上的煙灰缸被震得跳了一下,發出一聲脆響。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孫小偉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感覺自己快要被氣炸了。
他好歹也是市局刑偵支隊的支隊長,正兒八經的正處級乾部,平日裡走到哪裡,不是被人前呼後擁,畢恭畢敬?
可今天,在這個小小的青川縣,在這個被貶下來的“失敗者”麵前,他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回避問題了,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蔑視。
林遠看著他,那張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這位領導,”他的聲音依舊溫和,但那每一個字裡,卻都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雖然我不知道您怎麼稱呼,是何來曆。但既然您是跟著李書記一起來的,想必自然是身居要職,是我們市政法係統裡,素質修養極高的優秀人才對。”
他當然知道他是誰。
在李玉亮這支隊伍踏入青川地界的那一刻起,顧盼就已經把他們每一個人的情況,都給查了個底朝天。
孫小偉,三十六歲,市局刑偵支隊支隊長,是李玉亮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乾將”,脾氣火爆著稱。
不過今日一見,這貨的水平暴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