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雲層,將蒼白的光線灑在雪原上。風不大,但異常寒冷,吹過臉頰像刀子刮過。陳峰拄著木拐,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記,左腿傳來的劇痛讓他的額頭滲出冷汗,但他咬緊牙關,沒有停下。
趙山河跟在他身後半步,一隻手扶著陳峰的胳膊,另一隻手按在腰間的左輪槍上,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他們剛從礦洞出來不到半小時,但體力已經消耗大半。重傷初愈的身體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嚴寒中顯得格外脆弱。
“隊長,歇會兒吧。”趙山河看著陳峰蒼白的臉,忍不住說。
陳峰搖搖頭,目光望向北方——那是二號備用營地的方向。“不能停,林晚秋他們……等不起。”
他知道自己的狀況。高燒雖然退了,但身體極度虛弱,左腿的傷口隨時可能崩裂。可是每拖延一分鐘,林晚秋和營地裡的兄弟們就多一分危險。佐藤的陰謀正在推進,那些黑色的煙柱……想起離開礦洞時看到的那股不祥黑煙,陳峰的心就沉了下去。
兩人又走了約莫一裡地,前方出現了一片樺樹林。趙山河突然停下腳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有人。”他壓低聲音說,眼睛死死盯著樹林邊緣。
陳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雪地上有幾行新鮮的腳印,不是動物的,是人的,而且不止一個。腳印很淩亂,有些地方還有拖拽的痕跡。
“過去看看。”陳峰說。
兩人悄無聲息地靠近樹林。趙山河拔出左輪,陳峰也從懷裡掏出了那把隻剩兩發子彈的手槍。靠近腳印時,他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這裡。”趙山河蹲下身,指著雪地上的一灘暗紅色。血跡已經半凝固,但還沒完全凍結,說明時間不長。
陳峰仔細觀察腳印。從大小和深度判斷,至少有三個人,其中一人受傷了——雪地上有斷斷續續的血滴。腳印的方向是從黑瞎子窪那邊過來的,朝著西南方延伸。
“不是我們的人。”趙山河說,“我們的人應該從北邊來。這腳印……看靴子印,像是鬼子的軍靴,但又不是完全一樣。”
陳峰也注意到了。靴印比日軍標準軍靴略寬,鞋底花紋也不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蘇聯人?”
“蘇聯邊防軍?”
“或者是……伊萬的人。”陳峰說,“伊萬說過,如果他活著回去,會帶人回來偵察。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趙山河的臉色變得凝重:“如果真是蘇聯人,說明事情嚴重了。連老毛子都坐不住了。”
兩人順著腳印追蹤。血跡越來越多,雪地上甚至出現了彈殼——是莫辛納甘步槍的7.62x54r彈殼,典型的蘇製武器。
走了大約三百米,他們看到了第一具屍體。
那是一個穿著白色偽裝服的人,麵朝下趴在雪地裡,背上三個彈孔,血已經凍成了冰。趙山河小心地把屍體翻過來——是個歐洲麵孔的年輕人,二十多歲,金發,眼睛睜得很大,瞳孔已經渙散。
“蘇聯人。”趙山河確認了。
陳峰檢查了屍體。除了背部的槍傷,沒有其他傷口。彈孔入口很小,出口很大,說明是從背後中彈,子彈在體內翻滾造成嚴重破壞。從屍體僵硬程度看,死亡時間不超過四小時。
“不是正麵交火,是伏擊或者追殺。”陳峰說,“他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繼續往前。又走了不到一百米,看到了第二具屍體。這次是個亞洲麵孔,但裝備和服裝與蘇聯人一樣,也是背後中彈。不同的是,這人手裡還握著槍,槍口指向身後——他死前試圖還擊,但沒來得及。
“有戰鬥痕跡。”趙山河指著周圍的樹乾,上麵有幾個新鮮的彈孔。
陳峰蹲下身檢查第二具屍體的手。虎口有老繭,食指有扣扳機的痕跡,是個老兵。但這樣一個人,居然連轉身開槍的機會都沒有……
“對方的槍法很準,動作很快。”陳峰站起來,臉色陰沉,“不是普通鬼子。”
“挺身隊?”趙山河問。
陳峰點頭:“應該是。佐藤把最精銳的力量都調來了。”
他們跟著腳印和血跡繼續追蹤。越往前走,戰鬥痕跡越明顯。樹乾上的彈孔,雪地上的彈殼,還有被手榴彈炸出的坑。從痕跡看,蘇聯小隊至少六個人,而追擊他們的鬼子至少有十個。
“他們往那邊跑了。”趙山河指著前方一個山坡,“腳印很亂,有人在分散逃跑。”
陳峰看著山坡方向,又看了看北方——那是營地的方向。如果去追這些蘇聯人,可能會耽誤時間,但……伊萬可能就在其中。
“去找他們。”陳峰做出了決定,“伊萬如果活著,知道的情報比我們多。而且,我們需要盟友。”
趙山河沒有反對。兩人轉向山坡方向。這裡的雪更深了,每走一步都要消耗大量體力。陳峰的左腿開始發抖,他不得不停下來,靠在一棵樹上喘氣。
“隊長,你在這等著,我去看看。”趙山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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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陳峰咬著牙說,“分開更危險。”
他們又走了大約半小時,山坡上突然傳來了槍聲——很稀疏,但很清晰。是三八大蓋和莫辛納甘的對射。
“在前麵!”趙山河加快腳步。
陳峰強忍著腿痛跟上。繞過一片岩石,他們看到了戰場。
山坡上一片狼藉。三具蘇聯人的屍體倒在雪地裡,還有兩具鬼子的屍體。活著的還有四個人——兩個蘇聯人背靠背守在一個岩洞入口,正在朝外射擊;外麵有五個鬼子,呈扇形包圍,一點點逼近。
兩個蘇聯人中,有一個正是伊萬·彼得羅維奇。他左臂纏著繃帶,右手握著一把托卡列夫手槍,臉色蒼白但眼神凶狠。另一個是個大個子,端著莫辛納甘步槍,槍法很準,已經打死了兩個試圖衝鋒的鬼子。
但他們的彈藥顯然不多了。大個子打光最後一發子彈,扔掉步槍,拔出了匕首。伊萬的手槍也隻剩兩發。
鬼子們看出了他們的窘境,開始大膽地逼近。為首的一個舉起了手,示意暫停射擊,然後用生硬的俄語喊:“投降!不殺!”
伊萬的回答是一聲冷笑,然後扣動了扳機。子彈打中了為首鬼子的肩膀,那人慘叫一聲倒地。
“八嘎!”剩下的四個鬼子同時開火。子彈打在岩石上濺起火星,伊萬和大個子被壓製得抬不起頭。
就在鬼子們準備發起最後衝鋒時,趙山河出手了。
他繞到鬼子側翼,距離大約三十米,舉起左輪手槍。第一槍,打中最左邊鬼子的後腦。第二槍,打中第二個鬼子的脖子。兩槍,兩秒,兩個敵人倒下。
剩下的兩個鬼子慌忙轉身,但陳峰的槍也響了——他隻有兩發子彈,必須一發一個。第一槍打中了第三個鬼子的胸口,第二槍……打偏了,隻擦過第四個鬼子的手臂。
但這就夠了。趙山河衝了上去,在第四個鬼子舉槍之前,用左輪槍托狠狠砸在他的太陽穴上。那人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
戰鬥在十秒內結束。伊萬和大個子從岩石後探出頭,看到陳峰和趙山河,愣住了。
“陳?”伊萬用中文說,聲音裡充滿難以置信,“你還活著?”
陳峰拄著拐杖走過去:“差點沒活下來。你們呢?”
伊萬苦笑著從岩洞裡走出來。他比幾天前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窩深陷,左臂的繃帶滲著血。“我們來了八個人,現在……隻剩我和瓦西裡了。”
叫瓦西裡的大個子也走了出來,朝陳峰和趙山河點點頭,用俄語說了句什麼。伊萬翻譯:“他說謝謝你們救了我們。”
“發生了什麼事?”陳峰問。
伊萬簡單講述了經過。三天前,他帶著一支七人的特種小隊從蘇聯潛入,任務是偵察黑瞎子窪地下設施,獲取證據。他們昨晚抵達,趁夜潛入,成功進入了地下設施的外圍區域。
“裡麵……”伊萬的表情變得極其難看,“是地獄。我們看到了實驗室,關押人的籠子,還有……培養細菌的設備。日本人真的在研製細菌武器,而且已經進入實驗階段。”
“你們拿到證據了?”趙山河急切地問。
伊萬從懷裡掏出一個油布包,打開,裡麵是一疊照片和幾份文件。“照片是我們用微型相機拍的,文件是從實驗室偷出來的。但被發現得早,隻拿到這些。”
陳峰接過照片。雖然很小,但能清楚看到實驗室裡的景象:穿著白大褂的日本人在操作設備,籠子裡關著骨瘦如柴的人,還有培養皿上生長的奇怪菌落……
“畜牲!”趙山河罵道。
“我們逃跑時觸發了警報。”伊萬繼續說,“鬼子追了出來,一路追殺。我的小隊……都是好小夥子,全死了。”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冰冷的仇恨:“但我們完成了任務。證據已經送回去了——瓦西裡的弟弟,我們最小的隊員,帶著另一份拷貝往邊境跑了。如果他能活著回去,這些照片和文件會出現在莫斯科的辦公桌上。”
陳峰看著伊萬,這個蘇聯情報員顯然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繼續任務。”伊萬說,“原計劃是獲取證據後就撤離,但現在……我們想搞點破壞。那個地下設施不能留,必須毀掉。”
“就你們兩個人?”趙山河問。
“加上你們,四個人。”伊萬看著陳峰,“我知道這很瘋狂,但陳,你見過裡麵的東西。那些細菌武器一旦投入使用,死的人會成千上萬。不隻是中國人,可能還有蘇聯人,甚至……全世界的人。”
陳峰沉默了。他知道伊萬說得對。作為來自未來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731部隊的罪行,清楚細菌武器的可怕。如果讓佐藤完成研究,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林晚秋還在等他,營地的兄弟們需要他。而且以他們現在的狀態,去襲擊一個戒備森嚴的地下設施,等於送死。
“我們需要從長計議。”陳峰最終說,“先離開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鬼子很快會發現這些屍體,會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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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萬點頭。四人快速收拾了戰場,拿走了鬼子的武器彈藥——三支三八式步槍,一百多發子彈,四顆手榴彈。趙山河還從一個鬼子屍體上找到了一小瓶清酒和幾塊壓縮餅乾。
他們離開山坡,朝著與營地相反的方向行進——不能把敵人引向營地。走了大約兩裡,找到了一個廢棄的獵人木屋。木屋很破舊,但還能擋風。
進了木屋,趙山河升起火堆。四人圍坐在一起,分食了那點壓縮餅乾,喝了口清酒暖身。
“你們的營地在哪裡?”伊萬問。
“北方,大約十裡。”陳峰說,“但我現在不能回去。鬼子可能還在搜捕我們,回去會把危險帶給營地。”
“那你的傷……”
“死不了。”陳峰簡短地說。他檢查了自己的左腿,繃帶又被血浸透了,但出血量不大。肩上的傷口愈合得不錯。
伊萬看著他,突然說:“陳,你有妻子嗎?”
這個問題讓陳峰愣了一下。他想起林晚秋,想起懷表裡的照片。“……有愛的人。”
“那就更應該活下去。”伊萬說,“但有時候,活下去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不讓更多的人死。”
陳峰明白他的意思。他拿出懷表,打開表蓋,看著林晚秋的照片。照片裡的女孩笑得那麼純淨,那麼美好。如果細菌武器投入使用,這樣的笑容還能存在嗎?
“說說你們的計劃。”陳峰收起懷表。
伊萬和瓦西裡對視一眼,瓦西裡用俄語說了些什麼,伊萬翻譯:“瓦西裡是爆破專家。我們原本帶了炸藥,但在逃跑中丟失了。不過他說,如果能有足夠的炸藥,他可以炸掉地下設施的主要支撐結構,讓整個設施塌陷。”
“需要多少炸藥?”
“至少五十公斤。最好是硝化甘油或者tnt,黑火藥的話需要更多。”
陳峰苦笑。五十公斤炸藥,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簡直是天方夜譚。
“也許……可以從鬼子那裡搞。”趙山河突然說,“他們既然在搞爆破,肯定有炸藥庫存。”
“但怎麼弄出來?”伊萬問。
陳峰陷入了沉思。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各種可能性。直接強攻不可能,偷襲也許有機會,但風險太大。需要更巧妙的辦法……
突然,他想起了礦洞裡的那些金礦。發光的礦石,天然的金礦脈……金子在這個時代是硬通貨,可以換到很多東西,包括武器,包括炸藥。
“也許我們不需要從鬼子那裡弄炸藥。”陳峰說,“我們可以自己買。”
“買?”三個人都看著他。
陳峰解釋了礦洞裡的發現:“那裡有金礦,而且含量不低。如果我們能開采一些,找到黑市商人,可以換到炸藥和武器。”
伊萬的眼睛亮了:“黑市商人……我知道一個。在邊境附近,有個叫‘老狐狸’的中國人,什麼都敢賣,從槍支彈藥到藥品食品。但他隻收黃金或者大洋。”
“怎麼找到他?”
“有聯絡方式。”伊萬說,“但需要人去接頭。而且……需要時間。從開采黃金到交易,至少需要三天。”
三天。陳峰算了一下時間。從他們離開黑瞎子窪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天。佐藤的實驗不知道進展到什麼程度了,三天後可能就晚了。
“還有一個問題。”趙山河說,“開采金礦需要工具,需要人手。我們現在四個人,兩個重傷,怎麼采?”
這確實是個難題。但陳峰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也許……不需要我們親自開采。”
他看著伊萬:“你說那個‘老狐狸’什麼都敢賣,那他敢不敢買情報?”
“什麼情報?”
“金礦的位置。”陳峰說,“我們可以用金礦的位置,換他提供炸藥和武器。他拿到位置後,可以自己開采,或者轉賣。對他來說,這是無本萬利的買賣。”
伊萬思考著這個提議:“有風險。如果他拿到情報後反悔,或者出賣我們……”
“所以需要策略。”陳峰說,“不能直接告訴他全部。可以分成幾次交易,第一次給他一點樣品和大致位置,換一部分炸藥。等他驗證了真實性,再交易下一步。”
“他會同意嗎?”
“黃金的誘惑很大。”陳峰說,“而且,如果我們告訴他,這個金礦在鬼子控製區附近,他更會感興趣——越危險的地方,金子越多。”
四人討論了很久,最終製定了一個粗略的計劃:由伊萬去聯係“老狐狸”,用金礦情報換取炸藥;陳峰和趙山河返回營地,一方麵養傷,另一方麵準備後續行動;瓦西裡作為聯絡員,留在中間地帶。
“但這裡有個問題。”趙山河說,“伊萬一個人去太危險,而且他的傷……”
“我能行。”伊萬說,“比這更危險的任務我都執行過。而且,這是我的責任——是我把你們卷進來的。”
陳峰看著他,這個蘇聯人的眼中有一種近乎殉道者的光芒。他知道,伊萬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就像老煙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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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陳峰突然說。
“什麼?”
“我們一起去。”陳峰重複道,“四個人一起,先回營地,治好傷,補充體力。然後一起去邊境,完成交易。再一起去黑瞎子窪,炸掉那個地獄。”
“可是時間……”
“時間確實緊迫,但如果我們拖著傷體倉促行動,隻會失敗。”陳峰說,“有時候,慢就是快。”
伊萬還想說什麼,但陳峰抬手製止了:“就這麼定了。現在,先休息幾個小時,天黑後出發去營地。”
沒人反對。他們都太累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趙山河安排了警戒順序,四人輪流休息。
陳峰靠在牆上,閉上眼睛。他的思緒飄得很遠,飄到了林晚秋身邊。她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擔心他?營地的情況怎麼樣?派出去的偵察隊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