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劈啪，餃子的香氣混雜著三個陌生人帶來的寒氣，在木刻楞裡彌漫出一種古怪的氛圍。巴圖給三人端上了冒著熱氣的粗陶碗，裡麵是剛燒開的雪水。
“多謝老鄉。”為首漢子接過碗，捧在手心取暖，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屋裡幾人，最後落在崔爺身上，笑著搭話，“老爺子，這大冷天兒的，你們一家子在這老林子裡貓冬，可真是好膽色。”
崔爺吧嗒著煙袋，眼皮都沒抬，像極了話少倔強的老山民：“祖輩傳下來的窩棚，習慣了。比不得你們走南闖北的見識廣。”
“嘿，混口飯吃，哪談得上見識。”漢子笑了笑，喝了口水，眼神卻往灶台上那鍋餃子瞟了瞟，“這餃子真香，老遠就聞見了。今兒小年，是該吃頓好的。”他語氣自然，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裡間炕上，王清陽屏住呼吸，混元力悄然流轉至雙耳，聽力頓時敏銳數倍，將外間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林雪緊張地攥著白瑾的手，白瑾則半閉著眼睛，似乎在養神，但指尖那抹淡金色狐火時隱時現，顯然也在戒備。
“出門在外，碰上了就是緣分。”崔爺這才抬起眼皮，看了那漢子一眼，“餃子管夠，不嫌棄的話，待會熟了也一起吃點兒。”
“那咋好意思！”漢子連忙擺手，臉上的笑容卻深了些，“實不相瞞，俺們幾個是收山貨的，聽說今年長白山裡頭有些‘老參’品相好，就想著年前再來踅摸一趟，沒想到遇上這鬼天氣，又迷了路，真是倒黴催的。”他這話半真半假，收山貨可能是幌子，但提到“長白山裡頭”和“老參”，卻隱隱指向了某些不尋常的東西。
“收山貨？”巴圖悶聲開口，蹲在灶坑邊添柴，頭也不抬，“這季節，正經的采參客早下山了。林子裡雪深，野獸也餓得慌，不是啥好時候。”
那精瘦漢子接話道：“大哥說得是，俺們也是貪心了，想著撿個漏。誰知道……”他歎了口氣，話鋒卻是一轉，“對了，老爺子，你們常年在山裡，聽說過這附近有啥……特彆的地方沒？比如，老輩人傳說的山洞啊，地勢特彆奇怪的溝穀啥的？”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王清陽心中一凜。這幾個人，果然不是單純的迷路或收山貨！他們是在打聽地形，很可能就是在尋找仙藏或者類似的地方！
崔爺吐出一口煙，渾濁的眼睛看著那精瘦漢子，慢悠悠地說：“這老林子大了去了，奇怪地方多了。鷹嘴砬子險，老虎溝深，迷魂陣林子進去就轉向……你們說的是哪種‘特彆’？”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像在回憶，又像在反問。
為首漢子眼神閃了閃，打了個哈哈：“就是……就是那種看著就不一般，可能有點說道講究、傳說）的地方。俺們乾這行的，就愛聽個稀奇。”
這時，鍋裡的餃子翻騰起來，熟了。林雪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從裡間走出來，臉上帶著幾分農家姑娘的淳樸和恰到好處的靦腆：“爺，餃子好了，我先給這幾位大哥盛上？”
“嗯，盛吧。”崔爺點點頭。
林雪用笊籬撈出餃子，分裝在幾個粗瓷大碗裡，又端上蒜泥和醬油。那三人連聲道謝，接過碗，也顧不上燙，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看樣子是真餓了，但吃相並不粗野，反而帶著一種刻意的收斂。
王清陽借著林雪出來打掩護的空檔，也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揉著眼睛從裡間走出來，嘴裡還含糊地嘟囔：“雪姐，餃子好了？餓死我了……”他刻意將氣息收斂到最低，混元力內蘊，看起來就是個體格稍好、但沒什麼特彆的半大青年。
那三人看了王清陽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息，便移開了，顯然沒把他放在心上。他們的注意力，更多還是在崔爺和巴圖身上，尤其是崔爺那看似普通卻又讓人捉摸不透的氣度。
趁著吃餃子的間隙，那為首漢子又旁敲側擊地問了些關於附近山勢、水源、有沒有見過奇怪動物或者天氣異象的問題。崔爺和巴圖一個裝糊塗，一個惜字如金，回答得要麼是“年頭久記不清”，要麼是“山裡都這樣”，讓那三人碰了好幾個軟釘子。
餃子吃完，熱水也喝足了，外麵的風雪似乎小了一些。為首漢子抹了抹嘴，再次道謝：“多謝老鄉款待！這餃子真地道！天色不早，俺們也不多打擾了，還得趁著雪小趕緊找路下山。”
崔爺也不挽留：“雪天路滑，小心著點兒。”
三人起身，再次抱拳，轉身推門，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木門關上，屋內的氣氛卻並未放鬆。
“走了？”林雪小聲問。
巴圖走到門邊，側耳傾聽片刻，又透過門縫仔細觀察了外麵的雪地，回頭沉聲道：“腳印往東南去了，但……百米外就斷了，有清掃痕跡。他們沒走遠，可能在附近徘徊觀察。”
崔爺磕掉煙灰，眼神銳利如鷹：“收山貨的？鬼才信！那為首的身上有土腥氣和煞氣，是常在地下走動、手上沾過血的。那個精瘦的，眼神飄忽，腳步輕得反常，是個擅長潛行刺探的好手。他們就是衝著這片山來的，在找東西！”
王清陽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漆黑一片的林地，低聲道：“他們提到了‘特彆的地方’，恐怕……就是仙藏入口附近。我們的行蹤，可能已經暴露了。”
白瑾不知何時也睜開了眼睛，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虛弱卻不容置疑的寒意：“他們的氣息駁雜，不似中原正道，也不完全是關外邪修，倒像是……活躍在邊境一帶的‘掘藏人’盜墓賊或專門尋找古代遺跡寶藏的亡命徒）。這些人鼻子最靈，無利不起早，能被吸引到這苦寒之地，所圖定然不小。”
掘藏人？王清陽眉頭緊鎖。如果真是這樣，那說明仙藏的消息，恐怕已經在某個隱秘的圈子裡流傳開了！接下來的日子，這鷹嘴砬子附近，恐怕再難安寧！
“不管他們是誰，想乾什麼。”崔爺站起身，身上那股屬於“打神鞭”的威嚴隱隱流露，“這地方，不能再待了。白瑾丫頭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恢複，清陽小子也需要時間穩固修為。我們必須立刻轉移，找個更隱蔽的地方！”
小年夜的短暫溫馨被徹底打破。新的威脅如同潛伏在雪夜中的餓狼，已經露出了獠牙。
轉移，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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