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跟我去屋裡坐會兒。李珩朝秦鐘點了點頭，率先往官房走去。
是！大人。秦鐘趕緊隨在身邊，兩人穿過掛著明察秋毫匾額的月洞門。
臭小子，昨兒才娶親，今兒就來上衙？讓你姐知道了，回頭會給我甩臉子的。身邊再無旁人，李珩伸手捅了秦鐘一下，語氣裡帶著兄長般的親昵。
哪能？我姐可不會那般不知深淺，秦鐘忽然低聲笑著對李珩道，眼睛彎成了月牙，再說......她舍得惹姐夫您不高興麼？
嗬？你是皮癢了？連姐夫的玩笑也開？無外人時，李珩平時也喜歡跟賈環、秦鐘幾個打趣，此刻故意板起臉，眼底卻藏著笑意。
哪敢啊？秦鐘忙擺手，家裡漱蘭跟我姐時時通著消息，她拿我姐的話當聖旨聽，我姐又拿姐夫當心頭肉，我可不敢有半點兒放肆。
行了，李珩笑著推開官房的門，說的好像你平日裡活在水深火熱裡似的，我這當姐夫的可沒欺負過你，你可彆瞎說。室內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冬日的寒意。
姐夫待我自然是沒得說，秦鐘在黃花梨木官帽椅上坐下，就是我姐......老訓人，姐夫也知道，自小我便有些怕她......
哎哎！這我可幫不了你哈，李珩在書案後落座，拿起鎮紙把玩著，你姐那性子......，我半句強了的話也不敢說。
哈哈......秦鐘笑的那神情，極有幸災樂禍的味道，連肩膀都微微抖動。
對了，李珩正了正神色，可在衙門裡發現有什麼拔尖兒的人物沒？
有啊！秦鐘立即答道，柳姐姐......柳鎮撫使的堂弟，東城衛所副千戶柳湘蓮啊，許多人背後都喚他一聲冷二爺，那功夫可漂亮的很，連白鎮撫使和莫鎮撫使都誇過幾回。生的也好看，就是天天冷著張臉......
柳湘蓮？李珩心裡猛然一動，指尖的鎮紙頓了頓。這小子可是警幻的麾下，也塞到錦衣衛來了？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隻見幾株枯枝在寒風中搖曳。
沒多久，賈琮、梅知守、沈仲各引人抱著幾大摞文書回來。沉重的卷宗在書案上堆成了小山，墨香混著陳舊紙張的氣味在室內彌漫。
這錦衣衛升遷貶黜，李珩隨手翻開一本名冊，開始邊指導賈琮、梅知守等人處置那些文書事務，要遵循的是功勳和能力！能力卓絕者，破格升用，勞而無功者，視為庸才，可降用之，有才能卻不能儘心者，直接貶為力士，或者......驅逐！至於有才而無德......必須驅逐。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在安靜的官房裡格外清晰。
另外，平級之間，以三年為一任，任滿而不夠升遷，另調他處，要看他在任上之處事特點，與何方民情事務相符......。他邊說邊示意黑雲，各從賈琮和梅知守跟前的文書裡抽了一部分，放到自己跟前。
這文書，上傳下達，應避免堆積辭藻，注重直白簡潔，一目了然......，李珩提筆在一份公文上寫了個字，如一個字，一個字，或一個字，便能使對方知衙門之態度......。朱筆在紙上遊走，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這每日文書，當注重分類處置，他繼續道，手指在卷宗上輕點，相近似之事，自有其一定之規，隻要秉持不觸及規製......。窗外日頭漸高，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
約莫一個時辰後，原本堆積的文書便已處置的差不多了。書案上的卷宗矮了一大截，分門彆類地擺放整齊。
秦鐘，你回去休沐，年後初六再來上衙。李珩看了些秦鐘經手處置的文書和事務記錄，還是很滿意的。他抬頭看向梅知守道：知守，這衙門事務，墨守成規固然不會出岔子，卻也沒什麼進取機會，你呀，年紀輕輕，該有更足的活力才是，年輕嘛，可以嘗試些新銳的法子，腦子裡多一些新意，多想些變通之法。或許能更有助你成長！這小家夥簡直就像個老學究，連握筆的姿勢都一絲不苟。
新意......是，大人！屬下記住了！梅知守點了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牌上的紋路。
琮弟，李珩轉向賈琮，這當官為吏，謹慎小心是個優點，但，過於小心謹慎了，也就成了桎梏。這天下事，可不是萬事隻靠小心便能行的。就如......前方山裡有虎，避門不出自然是可躲過它傷人，可......若不及時大膽除去，遲早會養虎為患，他將周遭的牲畜或人都吃了，遲早會來撲門。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想個法子，或是下捕獸夾，或是挖陷阱，再或者，直接射殺之！那豈不是一勞永逸？他的目光銳利如鷹，仿佛能洞穿人心。
姐夫......大人的意思是，賈琮眼睛一亮，像是想通了什麼，在規避禍事的前提下，當想法子儘快從根本上處置......。李珩一語點破夢中人，賈琮明白了李珩的意思，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
哈哈......你們兩個，李珩朗聲笑道，起身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腦瓜都不笨，就是缺乏曆練！經驗不足！膽子也小了些，過於謹慎了。想想環弟，若他也似你們這般性子，怎會有一炮建功，斬殺匈奴單於那一仗？這文官雖不必臨陣去拚命，可這處置內政，也與沙場廝殺道理有相近之處，要學會變通，要大膽推測......。
這一上午，讓賈琮和梅知守，確實獲益匪淺。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明悟。
對了，李珩走到窗前，望著院中開始飄落的細雪：“年後......，尚有道、陸孤城二人任錦衣衛副指揮使，莫無涯、白無咎升指揮同知，謝封侯......會調任兵部。讓司徒破曉接掌青龍房、顧謙接玄武房，升鎮撫使！豫州道總督千戶丁雲樓、平陽衛千戶韓擎蒼、長安衛千戶燕無塵、蜀中千戶總督破虜、京都衛所千戶王逸塵、溫言卿、屠封調任總衙......他的聲音在雪落聲中漸低，仿佛在盤算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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