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說的在理，我……自是曉得，隻是……一時難以……難以自持……。”王青雛長呼了口氣，卻沒能阻止那眼淚下落。
“你們……之前是不知道，他惡咱們家和叔父早已不是一日了……。姑媽……寶玉的娘，為著怕我將來奪她的管家權，拿麝香害我……讓我不能生育，是他救下又治好了我，也是那時，我就把……自己給了她。”鳳姐兒說起往事，不由也紅了眼眶。
“姑媽怎能如此惡毒……”。王敏不由臉色一白，脫口而出，王青雛也瞬間臉色蒼白，驚的大張著嘴，滿眼心疼的看著鳳姐兒。
“何止如此？她當初為著貪占王爺存放的財物……，還指使人給王爺下毒，差點兒就害死了他。偏偏那冤家又是個護短會疼人的，為著他自己，也為著我……，你們說，他如何不恨她？後來雖說他使了法子，逼著姑媽還了錢財，你們該知道，賈家那回滿京城往回要送出去的禮……。叔父自那時，便沒少暗地裡對他使絆子，那梁子也便結下了。”鳳姐兒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原來……還有這檔子事夾在裡頭，可……如今姑媽……”。王敏有些疑惑不解。
“你當他真不恨她？姑媽害了他多少回了，他恨不得早就治死了她，可……那是元春的娘！他是為著元春……才一回回放過了她！就像……為著我，提前讓我爹和哥哥，寫了斷親書跟叔父斷絕了親屬關係，才保住了我爹和哥哥這一脈……。”
“原來……不是大老爺狠心，……是是……他為著姐姐，故意給大老爺留了活命的路……”。王青雛眼神一暗。
“後來，叔父兵敗遼東，他從西疆馳援回來，特意跟我說起過，說……若是叔父能保住遼東，哪怕是兵敗了，當時卻沒帶兵逃散，而是跟金人繼續打，護住那些百姓，他為著不讓我哭，也不會要了叔父的命……他當時眼都紅了，一直說，那是十萬遼東百姓和軍卒的性命啊！就因著叔父一個人……都死在了金人刀下……，他當時那副樣子……像是死了親人一般，渾身顫的像打擺子，叫我看的心都碎了……他……他著實不容易，他心裡裝著的，可是這整個天下的百姓……。”。鳳姐兒忽然忍不住哭出聲，她平日雖總愛鬨他，可也是真心疼他。
王青雛手指微微發顫。她之前雖恨李珩毀了王家，害死了父親，她原本的夫君一家，也因跟著父親作亂而獲罪。可她不聾也不瞎，不是聽不見外頭人如何評價父親當日舉動，也不是看不見李珩是如何受百姓愛戴。
王敏低聲道：“姐姐，前日我聽街上孩童都在唱稱頌齊王的歌謠……還有人說齊王……是大周的神明，若沒有齊王殿下，如今這京都，早就讓金人占了，大周不隻要多死多少人，還……還有人說，那都是……都是父親造的孽……”。
王青雛默默點了下頭：“那些人……說的是！這天下人都知道，若非齊王從西疆回師……我大周怕是那時就亡了國，若不是齊王殿下，馬不停蹄東征……這京都城，怕是早就被金人劫掠一空，父親……著實是糊塗”。
即便不是他，王家遲早也會亡！若丟了京師，這大周天下數萬萬人怎會饒得過父親？即便大周能反敗為勝，可遼東失守，十萬百姓慘遭屠戮，戰後為了給天下百姓和滿朝文武一個交代，皇帝也會把王家推出去……。從父親遼東兵敗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要被誅九族！恐怕那時……王家就真的雞犬不留了。
若非齊王……若非他還能瞧得上自己兩姐妹生的好些，還顧念著姐姐的心緒，隻怕如今她們姐妹即便不死，也早已被打入教坊，成了那人儘可夫的玩物。王青雛摸著一張牌，久久沒有打出，心中一片冰涼後怕。
是呀，要恨也隻能恨父親當日太蠢，行事不謹慎，又無那般力挽狂瀾的本事，是給王家自尋死路罷了。鳳姐兒看出她心緒不寧，拍了拍王青雛的手：“過去之事，多想無益。如今咱們姐妹在一處，也能互相有個照應，好歹也是同一個祖父的姐妹，這……好日子在後頭呢。”
這個世道……向來如此，戰敗一方女眷下場多是淒慘，早已見怪不怪，相比而言，王家姐妹能有今日這般的結果，已然是萬幸了。兩姐妹輕輕點頭，目光落在窗外枝頭未化的積雪上，聽完鳳姐姐這一席話，她們心中那點不甘，和對李珩的怨恨，也隨著這冬日寒氣消散，反而隱隱升起一絲感激。真是聽完姐姐一席話，茅塞頓開啊！
過了大年初二，年節的氣氛還正是濃鬱之時。初三一早，齊王府突然正門大開，這罕見的舉動立刻引來無數目光。近百輛車馬，在一隊錦衣衛護持下，齊齊朝著城外香山方向緩緩而去。車隊浩浩蕩蕩，裝載著箱籠用品，仿佛舉家搬遷。
城中百姓聞聽，不知是誰先鼓動：“攔下齊王殿下，大周不可一日無齊王！”
百姓們瞬間齊齊趕往城門，想要攔住李珩，進諫齊王速速登基。人們奔走相告，甚至有人敲響了鑼鼓，大聲邀喊。百姓們齊齊聚在城門附近，黑壓壓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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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齊王府車隊到了城門口時，卻被齊王府老管家鷹叔告知，王爺早就先行一步出城去了，鷹叔站在車轅上，對著人群拱手，聲音洪亮：“王爺說，去香山彆院賞幾日雪景，靜心思考天下大事，多謝父老鄉親掛懷！王爺……實在無意爭位，以免陛下和太子生疑……”。
“哪來的狗屁太子？無能之輩！讓那昏君滾出京去！”人群裡有大膽的豪俠之士大聲喊叫。
“諸位！諸位！王爺說了，請諸位父老容他仔細考慮些日子，等到正月十六，一切自有決斷。
“既然是王爺有令，咱們便暫且再等半月，到時若是有人再阻攔齊王登位，那便是要害咱們大周百姓，我等雖死也絕不答應。”
“是，絕不答應！”
“咱們回去好好等著，正月十六，王爺回城，咱們就去請命！”人群裡開始有人勸著眾人散去。
一眾百姓這才極不情願的散去，臉上不免有些失望，議論紛紛。
誰知，就在滿京城百姓紛紛歎息齊王太過愚忠，要置這大周萬民心聲不顧之時，李珩卻正躺在皇城大內，坤寧宮那張寬大的鳳榻上，帳幔低垂，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齊王殿下竟然就那般肆無忌憚的躺在上麵。
而當朝皇後沈令儀和貴妃裴雪嬈，正陪在他身邊一臉笑意。齊王那副得意的樣子，活像個十足的好色昏君。地龍燒的暖意洋洋的內殿裡，沈皇後隻著一襲輕紗；裴雪嬈則穿著緋紅小衣，同樣趴靠在榻上，裴大妖精的指尖，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繞著他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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