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再次啟動,車輪碾過積雪。包勇一聲低喝,青鬆、飛羽、鐵山、墨羽四名心腹親衛統領立時率百名鐵甲錚鳴的親衛翻身上馬,護持在馬車兩側。馬蹄聲與車輪聲彙成一股肅殺的洪流,直奔錦衣衛衙門而去。
望著那迅速消失在街角雪幕中的馬車,秦可卿站在原地,眼圈早已通紅。她輕輕拍了拍胸口,長長籲出一口一直憋著的氣,轉身對身後同樣雙眸含淚、麵露憂色的林黛玉、裴雪嬈等人強笑道:“姐妹們莫要太過憂心了。謝天謝地,爺……總算是緩過來一些了。你們瞧,他今兒知道吩咐事情,知道要去處置政務了,這便是好兆頭。爺……會好起來的,咱們都要信他。”
她走上前,拉住黛玉冰涼的手,又環視眾人:“快,都進府裡去吧。外頭天寒地凍的,雪又下得緊,若是凍病了哪一個,回頭爺知道了,怕不是更要心疼、更要添了煩擾?”她語氣溫柔,儘力驅散著籠罩在眾女心頭的陰霾。
然而,人群裡,紅鸞和王熙鳳卻並未隨著眾人挪步。兩人並肩立在階前,死死盯著馬車消失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
紅鸞是陪在李珩身邊處理外務最久的人,見過他殺伐決斷,也見過他隱忍謀劃;王熙鳳則是內宅中最洞悉他心性脾氣的,精明厲害,亦知他愛憎何等分明。兩人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寒意與了然。
那冤家,哪裡能是個吃了如此血虧、痛失所愛,還能輕易放下、隻求一個“緩過來”的人?
他這般沉默地、直奔詔獄而去……皇宮裡那對父子,定是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此番若不能讓他徹底加倍報複回來,隻怕……他一輩子也走不出來那縈繞心頭的悲傷。
錦衣衛衙門正堂前,陸孤城、尚有道等,早已得了主上將至的消息,忙攜同沈良、王忠、扈鯀、秦鐘、賈琮、沈仲等一眾在京得力屬下,以及各司千戶,冒著大雪,黑壓壓一片肅立等候在大門口。
馬車在衙門前穩穩停住。包勇剛跳下車轅,李珩已自行掀簾下車。他依舊穿著那身素色常服,外罩玄色大氅,臉色在雪光映照下顯得異常蒼白,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燃燒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幽暗火焰。
眾人見狀,正要齊齊躬身行禮,李珩卻已地揮了揮手,動作不大,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將所有人的動作都定在半途。
“諸公不必如此,”他的聲音比方才在王府時更嘶啞了幾分,卻異常清晰,字字砸在雪地上,“回各自官房,忙你們該忙之事便是。”
說完,他腳步不停,一邊向衙門內走去,一邊連續下達命令,語氣平淡,卻字字誅心:
“青鬆,即刻帶人進宮。把李承昊——”他頓了頓,清晰地吐出後麵幾個字,“給本王拖來。”
“扈鯀,”他目光掃向那位以殘酷聞名的刑獄官,“去安排一個剝皮手藝好的,在甲字刑房候著。”
三句話,如同三道驚雷,劈在寂靜的雪地裡。
然後,他再不多看眾人一眼,舉步便朝那陰森森、代表著無儘恐怖與死亡的詔獄入口走去。連試圖跟上的包勇和飛羽,也被他一個簡單的手勢堅決阻止:“不必跟著,不經傳喚,即便天大的事也不許進來擾我。”
直到李珩的身影消失在詔獄那厚重的鐵門之後,門口一眾錦衣衛高層才仿佛被解開了定身咒,嘩然之聲頓起。
“主上……他方才說,要把那……那昏君拖來詔獄?”尚有道此刻已是滿臉震驚,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挾持皇帝已是大逆,拖來詔獄……這是要將皇權最後一點顏麵也踩進泥淖!
王忠更是牙關微微打顫,重複著李珩最後那句吩咐:“安排個會剝人皮的……在刑房候著?莫非主上……主上這是要剝龍皮?”他實在不敢往下想。
一旁的跛足道人,此刻已是麵無人色,一把抓住身邊癩頭和尚的破袖,聲音發抖:“禿驢……主公他……難不成真要將那昏君……剝皮實草?”這可是史上最嚴酷的刑罰之一,通常隻用於罪大惡極的叛臣逆賊!
“剝就剝了!去他祖宗的!不就是剝皇帝的皮麼?該剝!”扈鯀卻猛地一拍大腿,臉上橫肉抖動,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凶光,聲如洪鐘地吼道,“那老畜生害死冷月夫人,害得主上痛徹心扉,就該千刀萬剮!剝皮都是便宜了他!”
他扭頭就對身後一名臉色蒼白的司刑小旗吼道,“還愣著乾什麼?去!讓老鬼那個老王八蛋,速速給我到甲字刑房去候著!告訴他,今兒無論大人吩咐他剝了誰的皮,都給老子用心伺候著!出了任何紕漏,老子先活剮了他!若有人問起,就說是老子扈鯀讓他乾的!”
“糊塗!扈大人,萬萬不可!”沈良急步上前,他此刻雖也心痛主上遭遇,但更慮及身後名聲與天下士林反應,“遜帝可殺,不可辱啊!如此酷刑加諸帝王之身,一旦傳揚出去,天下讀書人必將物議沸騰,史筆如刀,主上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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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的將來?主上當下就委屈得很,你瞧不出來?”向來以沉穩謹慎著稱的副指揮使陸孤城,此刻卻突然打斷了沈良的話。他麵色潮紅,胸脯起伏,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聲音雖不高,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凜然:
“天下讀書人?物議沸騰?誰敢跳出來聒噪直接以謀逆同黨論處,屠儘了便是!我陸孤城活了這大半輩子,再活至多也不過二三十年。此生能追隨明主,蕩平濁世,已是幸事。今日,若能陪著主上,徹底斬斷這腐朽皇權的最後一點孽根,瘋上一回,縱然身敗名裂,陸某人也……無憾了!嘿嘿,無論青史留名還是遺臭萬年,總比默默無聞強些不是?好歹能在滾滾紅塵中留下個名兒,也就夠了!”
這番話從他口中說出,震撼力遠超扈鯀的咆哮。他雖如此說,可心裡卻是打定了主意的:若無主上提攜,我陸孤城不過青州衛所一等死老朽。若真能以區區身後罵名,報了主上這知遇之恩,半點也不虧
“嘁!”司徒破曉之前抱著雙臂,冷眼旁觀,此刻嗤笑一聲,斜睨著沈良,“沈大人,瞧見沒?這才是咱錦衣衛該有的膽魄!瞻前顧後,那是你們文官們閒的事兒。咱們,隻聽主上的令,主上說剝誰,咱就剝誰,慢說是剝個狗日的皇帝,便是主上要睡王母娘娘,我司徒破風,也定要設法將那娘們兒弄了來,送到主上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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