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84年漢文帝四年農曆六月
六月中的北地,夏日氣息漸濃。陽光熾烈,萬物勃發,湟水奔流,水量豐沛。田野裡,冬麥已收割完畢,金黃的麥垛點綴在田間,農人們正忙著打場曬糧,空氣中彌漫著新麥的清香。夏播的粟黍則已長出尺許高的青苗,綠意盎然,長勢喜人。狄道城中,因夏收剛過,市麵更顯繁忙,糧商雲集,車馬轔轔,一派豐收後的富足景象。靖王府內,在成功接收了那玄妙的“神諭”啟示、並確認了皇帝秋日巡幸雍地的消息後,靖王李淩的心態發生了微妙而深刻的變化。他依舊勤勉政務,督導夏收掃尾、賦稅入庫、邊防巡檢等常事,但內心深處,已開始以一種超越世俗藩王的目光,審視著北地郡的一切。這片土地,這些臣民,不再僅僅是權力與責任的承載,似乎更與某種宏大而神秘的“天命”隱隱相連。然而,“神國”之事,虛無縹緲,關乎家族最核心的機密,李淩深知此事絕不可對任何人言說,即便是最信任的臣子與寄予厚望的兒子,時機未到,亦不能透露分毫。他隻能將這份悸動與感悟深藏心底,獨自體味、揣摩那篇晦澀的法訣,並更加留意郡內的風吹草動。與此同時,現實的政務仍需有條不紊地推進。秋巡在即,各項準備工作需加緊進行。而世子李玄業,在父親的默許與支持下,開始更多地獨立處置郡府日常事務,其穩健乾練的作風,已漸能獨當一麵。這個盛夏,北地郡在平靜的表象下,正湧動著關乎未來命運的秘密與期望。
六月廿二,靖王府世子書房。李玄業正伏案批閱各曹署報送的日常公文。自夏收大忙過後,郡府政務轉入相對平穩期,但各類錢糧稽核、刑獄訴訟、官吏考核、工程營造等瑣碎事務依舊繁多。李淩有意放手,將大部分常規政務交由兒子先行處理,自己則專注於秋巡準備、邊防大計以及那不能為外人道的“神諭”感悟。
“世子,”長史周勃拿著一卷文書走了進來,神色略顯凝重,“狄道縣呈報一樁訟案,涉及渭水鄉鄉嗇夫王德,被鄉民聯名控告貪墨貸種、徇私枉法,且有逼死人命之嫌。案情複雜,影響頗壞,狄道縣令不敢擅專,報請郡府裁決。王爺近日忙於籌劃秋巡大事,老臣以為,此案或可由世子先行審理,查明實情,提出處置意見,再報王爺定奪。”
李玄業放下手中的筆,接過卷宗,仔細翻閱。案卷記載:渭水鄉嗇夫王德,被鄉民指控在今歲春耕時,利用發放官倉貸種之權,克扣優質糧種,以次充好,索要賄賂;平日處理鄉間糾紛,亦偏袒親族,欺壓良善;更嚴重的是,鄉中一貧困戶主因未能滿足其索賄,田畝被其故意錯劃為劣等,加征賦稅,導致該戶主不堪重負,羞憤自儘。鄉民聯名上告,群情激憤。
“克扣貸種,逼死人命……若情況屬實,此獠著實可惡!”李玄業眉頭微蹙,麵露慍色。他深知,基層胥吏貪腐,直接侵害百姓利益,動搖統治根基,父王曆來對此深惡痛絕。此案發生在京畿之地的狄道縣,影響尤其惡劣。
“周世伯,”李玄業沉吟片刻,抬頭問道,“狄道縣可曾初步查證?涉案鄉嗇夫王德,其人風評如何?聯名鄉民,背景是否可靠?”
周勃答道:“回世子,狄道縣已初步詢問了部分原告及證人,所言大致吻合。然,那王德在縣衙有些關係,矢口否認,反誣鄉民挾私報複。其人在鄉間,風評確屬不佳,然因其為吏多年,與縣中一些胥吏往來密切,故此前無人敢告。此次若非逼出人命,鄉民恐仍敢怒不敢言。聯名鄉民,多是本分農戶,背景清白。”
“嗯。”李玄業點點頭,目光銳利,“既然案情重大,影響惡劣,且涉及人命,就不能單憑縣衙一麵之詞。需得實地查訪,掌握實據,方能服眾,亦不枉不縱。”他站起身,決然道:“周世伯,我意已決,明日即輕車簡從,親赴渭水鄉,微服私訪,查明此案真相!”
周勃聞言,先是一怔,隨即露出讚許之色:“世子心係民瘼,不懼辛勞,欲親臨實地明察秋毫,老臣敬佩!然,鄉間情況複雜,世子萬金之軀,還需多帶護衛,以確保安全。”
“世伯放心,我自有分寸。”李玄業道,“隻帶貼身心腹數人,扮作遊學士子即可。大張旗鼓,反易打草驚蛇。此事,暫且不必稟報父王,待我查清真相,再一並呈報。”
“老臣明白!世子行事縝密,老臣這就去安排,並令狄道縣暗中配合,但絕不泄露世子行蹤。”周勃領命而去。
李玄業之所以決定親查此案,一是出於義憤,欲為百姓伸張正義;二也是借此機會,實踐父王“為政需明察秋毫,體恤下情”的教誨,鍛煉自己獨立處理複雜政務、尤其是刑獄訴訟的能力。
次日清晨,李玄業僅帶兩名精乾侍衛扮作隨從)及一名精通律法的書記官扮作同窗),乘坐一輛普通的青篷馬車,悄然出了狄道城,前往城西三十裡外的渭水鄉。時值盛夏,沿途稼穡繁盛,村落炊煙嫋嫋,一派太平景象。然而,當車駕接近渭水鄉地界時,李玄業刻意令馬車放緩速度,沿途觀察,並與田間勞作的農人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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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今歲春耕,官家貸的種子可還妥當?”李玄業下車,走向一位正在田間除草的老農,和氣地問道。
老農見是一位衣著體麵、態度謙和的年輕士子,倒也願意答話:“唉,種子嘛,還湊合,就是……唉,不說也罷。”老農欲言又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李玄業心中了然,取出些銅錢塞給老農:“老丈但說無妨,我等遊學至此,隻是好奇風土人情,絕無他意。”
老農推辭不過,壓低聲音道:“公子是外人,說說也無妨。今春那王嗇夫發放的種子,好多都是陳年舊種,出苗率低得很!想要好種子,得……得使錢!唉,苦了咱們這些沒門路的老實人咯!”說罷,連連歎氣。
李玄業又走訪了幾戶農家,所言大同小異,皆對鄉嗇夫王德怨聲載道,隻是敢怒不敢言。行至那戶被逼自儘的貧困戶附近,但見茅屋破敗,一寡婦帶著幼子,生活淒慘,鄰裡說起此事,無不扼腕歎息,對王德更是咬牙切齒。
通過暗訪,李玄業基本掌握了王德貪腐枉法的初步證據和民情傾向。但他深知,要定案,尤其涉及人命,需有鐵證。他命侍衛設法接觸到了王德身邊一名因分贓不均而心懷不滿的小吏,許以重賞和保護,拿到了王德克扣糧種、索賄的部分私下記錄和證人。又找到了被王德迫害致死的農戶的親屬、鄰居,獲取了詳細證詞。
掌握了關鍵證據後,李玄業並未立即發作,而是返回狄道城,並未聲張。他先調閱了渭水鄉近年賦稅冊籍、貸種記錄,與暗訪所得相互印證,發現了更多貪墨線索。然後,他才下令狄道縣令,以核對春耕賬目為名,傳喚鄉嗇夫王德及相關胥吏到縣衙問話。
【係統提示:繼承人獨立處理複雜刑獄案件,展現出深入基層、明察暗訪、注重證據的務實作風與斷案能力,其治理才能向具體司法領域拓展,權威性與實踐經驗同步提升…宿主狀態:權力下放適度,繼承人培養策略成效顯著,政權運行更加穩健高效…】
六月廿五,狄道縣衙二堂。李玄業端坐主位,周勃、狄道縣令在側旁聽。鄉嗇夫王德被傳喚到場,起初還百般抵賴,氣焰囂張。但當李玄業命書記官逐一出示暗訪證詞、私下賬目、賦稅冊籍等鐵證時,王德頓時麵色慘白,汗如雨下。在確鑿證據麵前,他不得不交代了克扣貸種、索賄受賄、徇私枉法、乃至逼死人命的全部罪行。
案件真相大白,李玄業當庭宣布:鄉嗇夫王德,貪贓枉法,逼死人命,罪大惡極,依律判處棄市死刑),家產抄沒,賠償苦主;涉案胥吏,按情節輕重,分彆處以杖刑、徒刑、革職等處罰;狄道縣令失察,罰俸半年,責令其整頓吏治;對受害百姓,予以撫恤,減免賦稅。
判決宣布,公正嚴明,圍觀的鄉民代表無不拍手稱快,高呼“世子青天”!此案迅速傳遍北地,百姓紛紛稱讚世子殿下年輕有為,明察秋毫,為民除害,李玄業的威望在民間進一步高漲。
處理完此案,李玄業將詳細案情及處置結果寫成奏報,呈交父親李淩。
李淩仔細閱畢,心中甚慰。他召來李玄業,嘉許道:“業兒,此次渭水鄉一案,你處理得極好!不辭辛勞,親赴實地,明察暗訪,取證紮實,斷案公允,既懲辦了惡吏,又安撫了民心,更彰顯了法度威嚴。為政者,正需有此等求實精神與擔當勇氣!此事,你獨力處置,妥當周全,為父甚為滿意!”
“兒臣多謝父王誇獎!”得到父親肯定,李玄業心中激動,“此乃兒臣分內之事。然,此案亦暴露出基層吏治仍有疏漏,兒臣已責令狄道縣嚴加整飭,並建議周世伯,可否考慮定期選派乾練吏員,暗訪各鄉,以杜漸防微。”
“嗯,所慮周詳,準你所奏。”李淩頷首,心中對兒子的成長愈發滿意。然而,他話鋒一轉,似是不經意地問道:“業兒,你此次下鄉,除了案情,可曾聽聞鄉野之間,有何……不同尋常的傳聞或現象?譬如,天象異兆、地出祥瑞之類?”
李玄業略感詫異,不知父親為何突然問及此,仔細回想了一下,答道:“回父王,兒臣在渭水鄉數日,忙於查案,與鄉民所談,多關乎農事、吏治,並未聽聞有何特彆的天象祥瑞之說。隻是……偶有鄉野老叟閒聊,言及今夏天氣晴好,或是有‘貴人’福佑之類,此等尋常話語,恐當不得真。”
“哦,無妨,隨口一問。”李淩神色如常,心中卻暗道:“看來那‘紫氣’之兆,目下尚屬隱秘,或僅應於吾身。業兒雖佳,然神國之事,機緣未至,不可強求。”
“渭水微瀾”般的案件順利解決,展現了世子李玄業日益成熟的治理能力,猶如“雛鳳展翼”,在北地的政壇上發出了清越的鳴聲。而更深層的、關乎“神諭”與“天命”的波瀾,則仍在靖王李淩的心底,悄然湧動,等待著合適的時機,噴薄而出。
【史料記載】
官方史·漢書·刑法誌:“文帝)……即位……躬修節儉,思安百姓……吏安其官,民樂其業…”
家族史·始祖本紀:“文帝四年夏,北地政通人和。世子玄業獨立斷渭水鄉嗇夫貪墨案,明察秋毫,處置得宜,民皆稱頌。淩公嘉許之,其威德益隆。”
宗教史·紫霄神帝顯聖錄:“渭水微瀾,聖嗣明斷顯仁;雛鳳展翼,神裔治才初彰;上帝默觀,嗣君漸堪大任。”
北地秘錄·世子明斷:“李玄業親查渭水鄉案,懲貪吏,安民心,顯露乾才;淩公暗詢天兆,神機初動。”
第四百零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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