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踩下第一級台階時,左臂的殘肢響了一聲。不是金屬斷裂的聲音,而是身體裡殘留的力量在震動。焦黑的骨頭和斷掉的電線摩擦,冒出火星,順著梯子掉進下麵的黑暗。他沒有停下,腳穩穩踩住,身體向前傾,右手貼著冰冷的牆壁慢慢往下走。指尖有電流滲出來,在空氣中閃著微弱的藍光,像一根線,引著他前進。
他每一步都很重。不隻是因為身體累,還因為背負的東西太多。這豎井不在任何地圖上,藏在地殼深處,像是大地裂開的一道口子。他以前在這類地方丟過一整支隊伍,那時他還有一雙完整的手,心裡還有夢。現在夢沒了,隻剩一個念頭:往前走,找到目標,完成任務。
艾德琳跟在後麵,裝甲肩部泛著綠光,有點發燙。她體內的能量和外麵的霧氣起了反應。她把一塊晶片插進裝甲,啟動低頻震動,壓製住躁動的能量。她的手一直放在腰間的匕首上——那把用隕星鐵做的短刀,刻了符文,殺過三個審判官。
空氣越來越冷,有股舊橡膠和爛葉子的味道,還有一點淡淡的甜腥味,像乾掉的血突然醒了。她屏住呼吸,調了濾芯。這味道不對,不是普通的腐爛,更像是某種意識留下的痕跡,像是靈魂燒完後剩下的灰。
凱莉斯走在最後,每走一步都要輕輕碰一下雷煌的背,靠這種連接維持感應。靈魂綁定還在起作用,但每次傳遞都讓她喉嚨疼,像有根針紮進神經。她的水晶翅膀隻剩骨架,裂縫從背上一直延伸到尾椎,偶爾閃一下光,像是信號不好的通訊器。她的預知能力本不該這麼弱,可這裡像是專門對付靈能者的牢籠,每一口呼吸都在消耗精神。
他們走了快兩個小時。豎井沒有儘頭,隻有台階和越來越濃的霧。時間好像沒了意義,連心跳聲都被吞掉了。直到雷煌突然停住。
前方湧來銀灰色的霧,貼著地麵爬行,不散也不動,靜靜堆在那裡,把五米外的一切都蓋住了。這不是普通霧氣,是亞空間塵埃,現實和虛界的交界產物。傳說中,隻有死人才能穿過。
雷煌抬起右手,電弧在指尖跳動。他把電流送進霧裡,磁場擴散出去。霧輕微抖了一下,反射出金屬光澤,又恢複平靜。那一瞬間,光芒照出了輪廓——像是門,又像是人影,圍成一圈,像是在守什麼東西。
“有亞空間塵。”他說,“濃度很高,快到極限了。”
艾德琳立刻關掉外循環,改用內部供氧。她取出晶片,在身前劃出一串符文,建立短距離靈能通訊。三人的意識連在一起,不用說話也能知道彼此的狀態。這是他們多次任務磨出來的默契:一個念頭就是命令,一次震動就是危險信號。
凱莉斯閉上眼,強行展開靈魂綁定。她知道會傷腦子,但她必須看到更多。剛出現畫麵,就碎成了亂碼。她悶哼一聲,嘴角流出血。那些影像不是未來,而是破碎的記憶——很多人倒在霧裡,頭扭曲,眼球爆裂,嘴裡吐出帶符文的金屬絲。有些臉她認識,是失蹤的探索者;有些她沒見過,像是數據拚出來的假象。
“這裡有東西在守。”她睜開眼,聲音沙啞,“不是實體,也不是程序……是記憶組成的怪物。它吃死人的念頭,靠入侵者的精神活動活著。”
雷煌點頭,把左臂殘肢插進牆上的槽口,調動最後一絲力量。藍白電光炸開,形成一圈衝擊波向前推去。霧被短暫驅散,露出幾個半透明的人影。它們沒臉,身體由一層層文字組成,像用失敗的日誌拚成的傀儡,每個字都在轉,組成沒人能懂的哀歌。
電光照到它們的瞬間,三個影子同時撲上來。
雷煌側身躲開,揮動殘臂,電流掃中一個。那東西僵住,文字閃爍,但沒消失。它像卡住的機器,正在重啟。另一個已到艾德琳背後,手臂穿過護甲縫隙,碰到她的皮膚。
幻象出現了。
她看見審判庭的大殿塌了,同僚們跪在地上自燃,火裡傳來念經聲。這是她最怕的事——信仰崩塌,秩序毀滅,而她什麼都做不了。她咬破舌尖,疼痛讓她清醒。掌心爆出靈能火焰,專燒精神連接點。那個影子慘叫一聲,化成灰消失了。
第三個撲向凱莉斯。她來不及躲,隻能抬手擋。接觸的一刻,右臂麻木,眼前全是靈族星艦燃燒的畫麵——那是她族人最後的日子,每艘船都在自毀,不讓敵人得手。她聽見母親在頻道關閉前的最後一句話:“彆回頭。”可她回頭了,所以她是唯一活下來的人,背負著整個文明的死亡記憶。
雷煌猛地把殘臂插進地麵,引爆體內殘存能量。電磁波橫掃過去,剩下的影子被迫現出形體。艾德琳抓住機會,連續釋放淨火,一個個消滅。
霧稀薄了一瞬,很快又湧了回來。
“它們是被人控製的。”凱莉斯喘著氣,用手背擦掉鼻血,“動作一樣,攻擊間隔固定……有人在遠程操控。這不是自動防禦,是陷阱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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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煌站直,額頭流血。他的機械眼睛早就壞了,現在全靠身體對能量的感覺。他發現這些影子出現的位置,都在左側三米內,每次出現前都有極弱的頻率波動,像是隱形信標在觸發。
“這是警戒區。”他說,“有人設了路線。我們正按他想要的方式走。”
他們貼著牆走,避開左邊。地麵開始出現刻痕,像電路板的紋路,又有神經分支的樣子。雷煌用斷電線拖著走,放電製造假的生命信號。邊上幾處符文陣列突然亮起,藍光炸開,空間扭曲,出現短暫的虛空裂口。
一次重力反轉差點讓艾德琳掉下去。她抓住凱莉斯的手腕才穩住。腳下地板翻轉,若不是反應快,已經摔進深淵。那種失重感不到兩秒,卻像穿越了死亡之路。
“不能走中間了。”凱莉斯說。她強迫自己進入共感狀態,連續三次預知最壞結果。每一次都讓她流鼻血,意識模糊,像大腦被撕開又縫上。
第三次結束後,她用血在牆上畫出一條s形路線。“走這裡,每七步換方向,不能快也不能慢。太快會觸發延遲陷阱,太慢會被重新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