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的手微微一動,木牌從他指間滑落,輕輕掉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季延低頭看去,那塊舊木牌的表麵正緩緩裂開,如同乾涸的泥地般剝落。他蹲下身想去撿,指尖還未觸及,木牌便已碎成粉末,隨風輕揚。
與此同時,插在地上的金箭也開始龜裂。箭身上的紋路逐一斷裂,金屬質地如沙礫般崩解,金色的粉塵騰空而起,在空中盤旋幾圈後,緩緩飄落。
季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屏幕早已碎裂,但他仍按下了啟動鍵。表盤微弱地閃了一下,浮現一行字:【檢測到生命活性因子,匹配原始基因鏈】。他凝視著這行字良久,呼吸漸漸放緩。
這些粉末不是藥。
而是能催生萬物的東西。
他伸手接住一縷粉塵,輕輕吹向地麵的裂縫。幾秒鐘後,一株嫩芽頂開碎石,破土而出,迅速抽枝展葉,展開兩片嫩綠的小葉。葉緣泛著微光,仿佛沾上了晨露。
遠處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
一道影子落在屋頂上。機械鷹停駐在三米開外,身體由光點凝聚而成,正一點點變得清晰。它的羽毛根根生長,每一片都浮現出星辰般的花紋——與阿澈曾經佩戴的木牌圖案一模一樣。
季延走了過去。他伸出手,機械鷹低下頭,輕輕蹭了蹭他的掌心。觸感真實,甚至帶著溫度。
“你回來了?”他低聲問。
機械鷹沒有回應,隻是轉頭望向昏迷中的阿澈。
季延回到孩子身邊,將夾克重新拉好。阿澈的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呼吸平穩而均勻。他正要探脈,忽然察覺到對方睫毛輕輕顫動。
孩子睜開了眼睛。
瞳孔漆黑,深處卻有一點淡藍色的光暈。他望著季延,又緩緩轉過頭,看向那株剛剛長出的植物。
他抬起手,指尖輕觸花瓣。
花朵瞬間綻放,花蕊中逸出更多金粉,融入空氣。周圍的裂縫紛紛冒出綠意,細小的莖葉爭相鑽出,爭先恐後地向上攀爬。
阿澈坐了起來,動作緩慢卻自主完成。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抬頭望向天空。
“我感覺……”聲音還有些沙啞,“世界在等我們。”
季延沒有說話。他取下手表,打開後蓋。內部線路燒毀過半,芯片焦黑。他用指甲刮下一點殘留的金屬粉末,撒在旁邊裸露的鋼筋上。
鋼筋表麵悄然浮現出細密的紋路,如同電路圖自行生長一般,一路蔓延至儘頭,最終停止。
係統已經損壞。但殘存的部分仍在運作。
他抬頭看向機械鷹,它正凝望著城市的方向。那邊的光罩依舊存在,燈光一盞盞亮起,有人走上街頭,仰頭望天。
他們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他們隻知道天亮了,空氣變了,身體前所未有地輕鬆。
季延摸了摸右眼旁的疤痕。那一槍是在北區換氣站受的傷,當時為修複主控閥,被守衛誤認為入侵者而擊中。他記得血流入眼睛的溫熱,也記得淨水重新噴湧而出時的第一聲轟鳴。
那時他以為,隻要修好機器就夠了。
現在他知道,並非如此。
機器會壞,係統會停,人也會離開。但有些東西留了下來,化作了新的開始。
阿澈扶著牆站起身,走到那株花前蹲下,手掌貼在地麵。泥土微微震顫,更多的嫩芽破土而出,順著屋頂迅速蔓延。綠色如潮水般鋪展,幾乎覆蓋了整片廢墟。
機械鷹振翅飛起,在空中盤旋一圈,落下幾根羽毛,隨風飄向不同方向。每一片羽毛落地之處,便有一抹綠意悄然萌發。
季延望著這一切,忽然明白了白幽最後為何沒有回頭。
她早已知曉結局。
無需告彆。
他彎腰拾起一根羽毛,放進阿澈手中。孩子握緊它,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底的藍光更加清晰。
“我能聽見他們的聲音。”他說,“不是說話聲,是心跳。很多人,都醒了。”
季延點頭。“那就走吧。”
他們走下屋頂,踩著瓦礫朝城門走去。途中經過一片荒地,原本儘是灰土,如今已有大片新草冒頭。風吹來,帶著濕潤的氣息。
一位老人坐在門口抽煙,見他們路過,抬起頭。
“你們是從外麵來的?”
季延停下腳步。“嗯。”
“剛才天上那道光……是你們弄的?”
他沒有回答。阿澈上前一步,將羽毛輕輕放在老人腳邊。老人一怔,低頭看去——那羽毛緩緩沉入土中,周圍立刻生出一圈野花。
老人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話。
他們繼續前行。城門敞開,守衛在崗亭裡拿著對講機喊話。街道上有孩子奔跑,笑聲傳得很遠。
機械鷹飛在前方引路。它不再隻是信使,更像是某種象征,告訴人們:有些事,已經改變了。
穿過商業街時,季延瞥見一家藥店的櫥窗裡擺著空瓶。標簽寫著“免疫增強劑”,紅色字體已然褪色。他想起幾年前還有人販賣這種假藥,用染色的鹽水裝瓶,騙取病人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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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沒人需要這些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