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艾爾丹王國的規整與喧囂,洛德拉姆與賽拉琳娜再次借助傳送法術,這一次,腳下的感覺變成了滾燙而鬆軟的流沙。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無比嚴酷。
無垠的金色沙海在灼熱的烈日下延伸至天際,熱浪扭曲著遠處的景物,形成晃動的海市蜃樓。巨大的風蝕岩柱如同古老的巨人,沉默地屹立在沙丘之間,見證著歲月的流逝。空氣乾燥得幾乎能吸走肺部所有水分,風卷著細沙,發出永無止境的簌簌聲響。這裡是與銀月森林的濕潤精致、人類王國的秩序活力截然不同的世界——粗獷、遼闊,充滿著原始的生命力。
賽拉琳娜立刻為自己和洛德拉姆施加了一個恒定的清涼小法術,微微蹙眉,用一方絲帕輕掩口鼻,以阻擋無孔不入的沙塵。洛德拉姆則深吸了一口那帶著灼熱與自由氣息的空氣,他的人類形態似乎對這種環境適應良好,隻是那身黑袍在乾燥的熱風中更顯累贅。
根據模糊的指引和獸人部落通常的聚居習慣,他們朝著遠處一片依托著巨大紅岩山壁建立的營地走去。簡陋但結實的獸皮帳篷零星分布,一些圖騰柱粗糙地雕刻著代表先祖與元素的符號,矗立在營地中央。空氣中飄散著烤肉的焦香、某種辛辣香料的味道,以及淡淡的牲畜氣味。
他們很快找到了此行的目標——獸人薩滿布魯克。
布魯克是一位壯碩的老年獸人,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風霜的痕跡和象征榮譽的淡色刺青。他穿著一件敞懷的陳舊皮襖,露出肌肉虯結、毛發旺盛的胸膛,頭上戴著一頂裝飾著羽毛和骨片的頭冠。此刻,他正盤腿坐在一塊磨得光滑的大石頭上,麵前攤開著幾片巨大的、不知名野獸的皮革,上麵用彩色礦石顏料繪製著複雜的圖騰。
而他旁邊,蹲著一個約莫十一二歲、同樣有著綠色皮膚和小小獠牙的獸人女孩,正是他的小學徒,苗苗。她手裡也抓著一支顏料筆,小臉皺成一團,正對著自己麵前一小塊獸皮努力“創作”,那上麵的圖案與其說是圖騰,不如說是一團充滿了狂野想象力的、色彩斑斕的混沌線條。
“不對!不對!苗苗!”布魯克的聲音如同悶雷,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他指著自己麵前一個結構精妙的火焰圖騰,“火焰之靈的精髓是凝聚與升騰!你看你畫的,像一坨被踩爛的紅色漿果!線條要有力,能量流向要清晰!”
苗苗抬起頭,大眼睛裡沒有絲毫氣餒,反而閃著興奮的光:“可是布魯克老師,我覺得這樣畫更好看!你看這個圈圈,像不像太陽?旁邊這些點點,是星星!火焰升起來,不就是為了靠近太陽和星星嗎?”她揮舞著沾滿顏料的小手,為自己的“創作”熱情辯護。
布魯克捂住額頭,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先祖在上……是能量共鳴!不是畫畫好看!你這孩子,精力旺盛是好事,可你這注意力……比沙漠裡的跳鼠還要分散!”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走近的洛德拉姆和賽拉琳娜。尤其是賽拉琳娜那明顯屬於高等精靈的優雅氣質,在這片粗獷的荒漠中顯得格外突兀。布魯克警惕地站起身,肌肉微微繃緊:“精靈?還有個人類?你們迷路了?這裡可不是觀光的地方。”
洛德拉姆上前一步,微微行禮這個動作讓他緊繃的領口再次發出了輕微的抗議):“您好,強大的薩滿。我是洛德拉姆,這位是賽拉琳娜女士。我們並非迷路,而是特意前來尋找您,布魯克閣下。”
“找我?”布魯克粗大的眉毛挑了起來,目光中的警惕未消,“什麼事?如果是想買部落的香料或獸皮,去找營地東頭的格羅姆。”
“不,不是為了貿易。”洛德拉姆坦誠道,再次闡述了他籌建學院的理念,尤其強調了“融合各族智慧”與“理解萬物平衡”,並直接發出了邀請,“我希望您能加入我們,教授薩滿的古老智慧,講解元素平衡與自然共鳴之道。您的知識,是現行魔法教育體係中最缺乏的一環。”
布魯克聽完,愣了片刻,隨即發出洪亮的大笑,震得旁邊的沙粒都微微滑落:“哈哈哈哈哈!讓我,一個老獸人薩滿,去給那些嬌滴滴的精靈娃娃和人類小崽子講課?教他們怎麼和石頭說話,聽風唱歌?朋友,你是被太陽曬昏頭了嗎?”他搖著頭,覺得這提議荒謬透頂。
然而,一旁的苗苗卻猛地跳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手裡的顏料筆都掉在了沙地裡。
“學院?”她的小嗓門又尖又亮,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興奮,“是那種有很多很多書,還有很多來自不同地方的小朋友一起玩、一起學習神奇東西的地方嗎?”她像一陣小旋風般衝到洛德拉姆麵前,完全不顧自己滿手的顏料,一把抓住洛德拉姆那本就彆扭的黑袍下擺,用力搖晃著洛德拉姆的身體隨之微微晃動),“是真的嗎?老爺爺?我可以去嗎?布魯克老師可以去當老師嗎?他懂的可多了!雖然他總是嫌我畫得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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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珠炮似的問題和極度渴望的眼神,瞬間衝淡了布魯克那豪邁的拒絕帶來的尷尬。
洛德拉姆低頭看著這個精力無限、眼神發亮的小獸人,心中一動。他蹲下身這個動作讓他鬆了口氣,領口終於不那麼勒了),儘量讓自己的目光與苗苗平視,溫和地說:“是的,是真的。會有很多來自森林、王國、甚至海洋的朋友。至於能不能去……”他抬頭看向一臉錯愕的布魯克,“這需要你的老師同意。”
苗苗立刻轉身,像隻小狗一樣撲到布魯克腿邊,抱著他那粗壯的小腿,開始軟磨硬泡:“老師!老師!我們去嘛!去看看嘛!我保證以後上課認真畫圖騰!不,我幫你教他們畫!我可以當助教!求求你了,老師!那裡一定有好——多好玩的東西!”
布魯克被自家學徒吵得頭昏腦脹,他看著苗苗那充滿渴望的、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眼前這兩位不速之客。洛德拉姆的理念雖然聽起來遙遠,但“融合智慧”、“理解平衡”這些詞,確實觸動了他作為一名薩滿的內心。而且……他似乎也確實需要換個環境來管教這個精力過於旺盛的小學徒了?也許學院那種地方能讓她收斂一點?
他粗重地歎了口氣,大手無奈地揉了揉苗苗亂糟糟的頭發:“行了行了,彆搖了,再搖老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他抬頭看向洛德拉姆,眼神複雜,“好吧,人類……洛德拉姆,是吧?你的提議……很特彆。我可以跟你去看看,順便……管管這個小麻煩。”他指了指還掛在他腿上的苗苗,“但我可沒答應一定留下教書!”
苗苗立刻發出一聲歡呼,鬆開布魯克,在沙地上興奮地連翻了好幾個跟頭,沾滿沙子和顏料的身體滾得像個小泥猴。
洛德拉姆和賽拉琳娜相視一笑。雖然過程有些出乎意料,但一位經驗豐富的薩滿教師以及他附贈的、活力無限的小學徒),似乎也有了著落。招生名單上,又可以添上一個名字了,儘管這位學生的天賦,可能完全不在預期的軌道上。
洛德拉姆仿佛已經看到,未來學院的廣場上,一個綠色的小身影正活力四射地追逐著蝴蝶,或是試圖給莊嚴的圖騰柱畫上她認為“更好看”的裝飾。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領口,感覺籌建學院的道路上,似乎注定要充滿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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