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已過半程,星脈山脈的夜晚寧靜而深邃,銀河如瀑,傾瀉於巍峨山脊之上。學院沉睡在溫柔的星光與平穩流淌的星脈能量中,仿佛一個巨大的、安詳的生命體。
洛德拉姆獨自坐在院長室內,就著一盞孤燈,批閱著最後幾份關於下學期物資采購的清單。窗扉敞開,夜風送來林葉的沙響與遠處溪流的潺潺,這一切都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堅實的平靜。百年的孤寂與懺悔,似乎終於在這份守護的責任中找到了歸宿。
突然——
桌上的燭火毫無征兆地猛烈搖曳了一下,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咽喉,隨即“噗”地一聲徹底熄滅。並非風吹,而是一種絕對的、吞噬光明的死寂驟然降臨。
房間陷入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稀疏的星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
洛德拉姆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一種刻入靈魂深處的、冰寒刺骨的警覺瞬間攫住了他。這感覺……太熟悉了。百年前的噩夢,虛空那令人作嘔的氣息。
室內的溫度驟降,並非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種剝奪生機、侵蝕心靈的虛無之冷。空氣凝滯得如同鉛塊,連窗外的風聲和蟲鳴都消失了,隻剩下令人心慌的絕對寂靜。
“洛德拉姆……”
一個聲音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扭曲,空洞,仿佛無數破碎意識的回響疊加在一起,帶著古老的惡意和冰冷的誘惑。
“古老的兄弟……背叛了自身血脈的流亡者……虛空的低語,從未真正離開過你的靈魂……”
洛德拉姆周身肌肉繃緊,緩緩站起身。他的人類形態下,瞳孔微微收縮,閃爍著警惕的金色光芒。他沒有說話,隻是調動起體內那被轉化後的、與星脈共鳴的力量,周身散發出淡淡的銀色輝光,抵禦著那無孔不入的虛無侵蝕。
院長室中央的陰影開始蠕動,彙聚,變得更加濃稠。它們從牆壁剝離,從角落湧出,最終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它籠罩在破碎不堪、仿佛被無形力量腐蝕過的黑色鎧甲之中,麵部是一片不斷翻滾的、深不見底的虛無,隻有兩點猩紅的光芒在其中閃爍,如同地獄的入口。
瑪拉格斯。虛空大君最忠誠、最強大的戰將之一。
“看看你,洛德拉姆,”那空洞的聲音帶著譏諷,“蜷縮在這可笑的軀殼裡,扮演著‘導師’、‘守護者’的角色?真是……令人作嘔的墮落。你曾是陰影之主,是令生靈戰栗的恐懼!如今卻與這些弱小的、朝生暮死的蟲子為伍?”
洛德拉姆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瑪拉格斯。這裡不歡迎你。滾回你的虛無中去。”
“虛無?”瑪拉格斯發出一種仿佛是無數玻璃摩擦的刺耳笑聲,“虛無才是永恒!才是最終的歸宿!這脆弱的生命,這可笑的秩序,終將被吞噬,歸於永恒的寂靜!而你,兄弟,你本應是我們中的佼佼者!”
那虛無的身影向前飄近,帶來的寒意幾乎凍結血液。“回歸吧,洛德拉姆。大君從未忘記你。擁抱你真正的力量,撕碎這偽善的軀殼!虛空將賜予你遠超過去的力量!我們可以一起,將這礙眼的世界殘片,連同你那可笑的‘學院’,一同碾為齏粉!讓偉大的虛無降臨!”
誘惑的低語如同毒蛇,鑽入腦海,試圖喚醒那被深深壓抑的、屬於惡魔領主的本能。力量,毀滅,統治……這些曾是他追逐的一切。
洛德拉姆的呼吸微微急促,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那一瞬間,過往的力量感與虛無的誘惑確實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意誌。他看到瑪拉格斯身後,虛空仿佛張開了巨口,承諾著無儘的力量與永恒的“平靜”。
但下一秒,他看到了另一幅景象:阿斯莫德化為山脈的寧靜光輝,賽拉琳娜的嚴謹,伊莎貝爾的溫和,格隆的堅守,布魯克的豪邁,甚至……那些麻煩不斷卻鮮活無比的學生們——奧布裡的偏執,西爾薇婭的冷靜,皮克斯和格魯克的莽撞,凱因的苦惱,莉亞娜的熱心,苗苗的野性……
這些碎片化的畫麵彙聚成一股暖流,狠狠撞碎了虛空的冰冷誘惑。
他的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而堅定,身上的銀色輝光驟然熾盛,驅散了周圍的寒意。
“我的答案,”洛德拉姆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如同敲擊在岩石上,“在一百年前,在我兄長給予我新生之時,就已經注定!我守護這裡,瑪拉格斯。守護生命,守護秩序,守護這你所不能理解的一切!”
他抬起手,星脈的力量在他掌心彙聚,如同一個小型的星辰。“現在,從我家裡滾出去!”
瑪拉格斯周身的虛無能量劇烈翻騰,那兩點猩紅的光芒爆發出暴怒的火焰!“愚蠢!迂腐!你選擇了與塵埃同朽!”
轟——!!!
恐怖的虛空能量如同爆炸般以他為中心迸發開來!院長室的窗戶玻璃瞬間全部震碎,木製家具咯吱作響,牆壁上出現細微的裂痕!書籍和文件被無形的力量掀起,漫天飛舞!
洛德拉姆被這股強大的衝擊力逼得後退一步,銀色的護身輝光劇烈閃爍,但他死死抵住,沒有退縮。
“既然你執意與這些蟲子共存亡!”瑪拉格斯的聲音變得尖銳而充滿毀滅欲,“那就親眼看著你的‘家園’被一點點吞噬殆儘吧!虛空……終將降臨!”
陰影如同退潮般驟然收縮,那恐怖的能量威壓和冰冷死寂感迅速消失。破碎的窗口吹進冰冷的夜風,卷起滿地的紙頁。
瑪拉格斯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院長室內的一片狼藉,空氣中殘留的、令人作嘔的虛空能量餘燼,以及洛德拉姆劇烈起伏的胸膛和凝重無比的表情,都昭示著剛才那場短暫卻凶險無比的遭遇。
洛德拉姆走到破碎的窗前,望著外麵依舊寧靜的星空,手指緊緊攥住窗欞,指節發白。
和平結束了。
威脅,已然抵家門。他必須立刻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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