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脈山脈的能量一如既往地澎湃而溫柔,如同一位偉大母親平穩的心跳,滋養著萬物。在山脈核心處,一片由純粹星光能量凝聚而成的療愈池中,最後一絲遊離的黑色裂隙,如同被熨鬥燙平的褶皺般,悄然消散。
洛德拉姆,寰宇魔法學院的創立者兼院長,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那雙曾經燃燒著地獄之火、後又沉澱下百年滄桑與睿智的眼眸裡,此刻倒映著星辰般璀璨的池水,卻顯得有些……空洞。
一百年。對於曾經身為惡魔領主、如今已是強大施法者的他而言,算不上多麼漫長的時光。但若是這一百年的大部分時間都隻能像塊石頭一樣泡在池子裡,看著自己的骨頭一點點被星脈能量重塑,感受著被虛空撕裂的靈魂緩慢愈合,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傷勢終於徹底痊愈了。第二次虛空戰爭的最終決戰裡,為了保護被卷入戰場核心區的學生們,他硬生生用脊背扛住了虛空領主瑪拉格斯的湮滅吐息。那滋味,可一點都不好受。他的惡魔真身幾乎被徹底打碎,是兄長阿斯莫德強行將他剝離回人類形態,並塞進了這星脈之心,吊住了他最後一絲生機。
現在,他終於又是一個完整的洛德拉姆了。力量甚至因禍得福,更加精純,與星脈的聯係也愈發緊密。
他邁出療愈池,水珠從他如今是人類形態、卻依舊結實挺拔的身體上滑落。心念微動,一套熟悉的、繡著寰宇學院徽記的深色法師袍便出現在身上,遮住了略顯蒼白的皮膚。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關節,發出輕微的哢噠聲。一切完好,甚至狀態更勝往昔。
可是……
為什麼心裡感覺空落落的?
他走出星脈核心的洞窟,溫暖的陽光灑在臉上,微風帶來遠處森林的清新氣息。一切都很好,和平得令人沉醉。山脈中的生靈們感受到他的氣息,紛紛傳遞來歡迎與喜悅的情緒。阿斯莫德溫和的意誌也輕輕拂過他的腦海,帶著詢問與關懷。
【“感覺如何,我的兄弟?”】
【“前所未有的好,兄長。”】洛德拉姆在心中回應,【“感謝你百年的守護。”】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回去吧,學院需要它的院長。”】阿斯莫德的低語帶著笑意。
學院。對,他的學院。
洛德拉姆精神稍振,一個短距離傳送術,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然站在了寰宇聯合高級魔法學院那宏偉的大門前。
兩百年過去了,學院似乎更加壯麗了。主體建築上爬滿了生機勃勃的魔法藤蔓,新的塔樓拔地而起,廣場上的雕塑似乎也多了幾座。學生們穿著統一的袍服,抱著書本或實驗器材,三三兩兩地走過,空氣中彌漫著年輕的活力和奧術的能量波動。
一切都井然有序,蓬勃向上。
洛德拉姆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這是他贖罪的成果,是他理想的具現。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挺起胸膛,準備以威嚴又不失親切的院長姿態,迎接久違的矚目。
他大步走向中央行政塔樓。
路上的學生們看到他,先是一愣,隨即認出了這位傳奇院長,紛紛恭敬地行禮。
“院長好!”
“歡迎回來,洛德拉姆院長!”
問候聲不絕於耳。洛德拉姆保持著微笑,點頭回應。很好,看來大家都沒忘記他。
他走進行政塔,輕車熟路地走向頂層自己的辦公室。推開那扇厚重的、銘刻著防護法陣的木門——
辦公室一塵不染。
真的,一塵不染。乾淨得讓洛德拉姆有點不適應。
文件分門彆類地堆放在嵌入式書架上,每一摞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整齊。桌麵光可鑒人,除了一個筆筒、一個魔法墨水台和一台正在自動書寫報告的小型構裝體,彆無他物。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類似檸檬和薄荷混合的清新劑味道,聞起來……很乾淨,但也有點陌生。
他記憶中的辦公室,總是有點“淩亂的生命力”——散落的卷軸、閃爍著未完成實驗光芒的水晶球、幾本看到一半就攤開的古籍……現在,全都沒了。
“洛德拉姆院長?”一個冷靜、悅耳而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乾練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洛德拉姆轉過身,看到了塞拉琳娜·逐星者。
這位血精靈高階法師,學院的副院長,此刻正站在門口。她依舊美麗得驚人,銀白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精致的麵容上架著一副水晶鏡片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高效。她懷裡抱著一個能量水晶板,上麵密密麻麻跳動著數據和日程安排。
“塞拉琳娜,”洛德拉姆露出笑容,“好久不見。你把這裡打理得……呃……非常整潔。”他實在想不出彆的詞。
“歡迎歸來,院長。”塞拉琳娜微微頷首,動作標準得像是禮儀教科書,“得知您今日痊愈,我已將近期所有的學院運營報告、財務收支、教學評估、研究成果摘要彙總並傳輸至您的辦公水晶。您可以隨時查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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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用修長的手指在水晶板上快速劃了幾下。洛德拉姆桌上那個安靜的墨水台立刻亮了起來,投射出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光幕,上麵滾動著海量信息。
洛德拉姆看著那光幕,感覺眼皮跳了一下。一百年沒處理公務,這信息量有點嚇人。
“啊,好的,辛苦了,塞拉琳娜。”他儘量讓自己聽起來很沉穩,“我會……抽時間看的。最近學院一切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