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特那番“簡單”的入隊條件和石磐致命的“補刀”，如同在北境吹來的寒流，給整個班級的熱情降了溫。一連幾天，課堂氣氛都顯得有些沉悶。托爾不再是那個永遠興奮雀躍的小太陽，他變得有些蔫蔫的，上課時常對著自己的小拳頭發呆，眼神裡充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憂愁。賽琳和墨菲也安靜了許多，仿佛被那遙不可及的夢想打擊得失去了活力。
就連阿斯特試圖用更精彩的星穹戲法來調動氣氛，效果也大打折扣。孩子們雖然還是會驚歎，但那驚歎背後，總帶著一絲“這很厲害，但我們永遠也達不到”的失落感。
這天，是石磐負責的體能實踐課。地點在學院西側的訓練場，地麵由堅硬的青金石鋪就，周圍擺放著各種規格的訓練器械。石磐依舊是一身樸素的武者服，站在場地中央，如同紮根於大地的古樹。
課程內容是基礎的力量與耐力訓練。石磐示範的動作簡潔有效，要求卻極為嚴格。孩子們跟著練習，揮汗如雨。托爾練得尤其賣力，小臉憋得通紅，每一次出拳、每一次深蹲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仿佛想把內心的鬱悶和不服氣都通過汗水發泄出去。
課間休息時，孩子們三三兩兩地坐在地上喝水。托爾看著自己雖然結實但依舊屬於孩童範疇的手臂，又想起阿斯特說的“和布雷克叔叔掰手腕”，忍不住重重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石磐緩步走到了托爾麵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陽光，投下一片陰影。
“托爾。”石磐的聲音平穩如常。
“石磐老師！”托爾連忙站起來，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石磐沒有說話，隻是伸出了他的右手。那是一隻骨節分明、布滿老繭的手，看上去並不特彆粗壯，卻蘊含著一種千錘百煉的力量感。他將手肘抵在旁邊一個齊腰高的訓練樁上，手掌豎起，然後，緩緩地……隻伸出了一根食指。
那根食指，筆直地豎在那裡，紋絲不動。
石磐的目光平靜地看著托爾，意思再明顯不過。
所有人都愣住了。艾莉絲停止了擦拭鎧甲，賽琳忘了喝水，墨菲從書包邊緣偷偷張望，連不遠處正在用星光逗弄蝴蝶的阿斯特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托爾看著那根手指，先是茫然，隨即明白了石磐的用意。他的臉一下子漲得比他的頭發還要紅，一種混合著羞窘和不甘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知道石磐老師很強，但……隻用一根手指？這簡直比阿斯特老師的條件還要……傷自尊！
“石磐老師……我……”托爾想說這太誇張了。
“試試。”石磐隻說了兩個字，語氣不容置疑。
托爾咬了咬牙。憨直的性格和體內鐵影家族不服輸的血液在這一刻占據了上風。他深吸一口氣，走到訓練樁前，伸出自己的小手，用儘全身力氣，握住了石磐的那根食指。
然後，他開始發力。
小臉瞬間憋成了紫紅色，手臂上的小肌肉塊緊緊繃起，連腳趾都因為用力而在鞋子裡摳緊了。他使出了訓練時兩倍、三倍的力氣，恨不得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
然而，石磐的那根食指，如同焊死在訓練樁上的鋼釺，連一絲一毫的晃動都沒有。它穩穩地立在那裡，仿佛托爾施加的巨力隻是輕柔的微風。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孩子們屏息看著這一幕，既為托爾加油，又為這懸殊的力量對比感到心驚。
托爾堅持了十幾秒，最終力竭，鬆開了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頭上全是汗珠，眼神裡充滿了挫敗感。
石磐緩緩收回了手指，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神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波動。他看著氣喘籲籲的托爾，平靜地開口：
“有進步。”
隻有三個字。
但就是這三個字，讓原本垂頭喪氣的托爾猛地抬起了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進步？他連讓那根手指動一下都做不到，居然……有進步？
石磐繼續道：“發力更集中，呼吸節奏比上次好。”他說的“上次”，可能是指平時訓練中的某個細節。“記住這種感覺。力量的增長，需要時間，需要汗水，更需要一次次的失敗。”
他沒有說什麼鼓勵的空話，隻是陳述事實，並指出了細微的進步。但這對於剛剛遭受重大打擊的托爾來說，卻如同在乾涸的心田裡注入了一股清泉。
托爾臉上的挫敗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重新燃起的、雖然微小卻切實存在的火光。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大聲道：“是！石磐老師！我會繼續努力的！”
是啊，現在掰不動石磐老師的一根手指，不代表永遠掰不動。現在贏不了布雷克爸爸，不代表以後贏不了！曾祖父那麼厲害，不也是從小訓練出來的嗎？
看著托爾重新挺起的胸膛和亮起來的眼神，賽琳和墨菲似乎也受到了一些感染。艾莉絲若有所思地看著石磐，似乎明白了這種“殘酷”對比背後蘊含的教導意義。
阿斯特在一旁，嘴角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他衝石磐眨了眨眼，用口型無聲地說：“還是你有辦法。”
石磐沒有回應，隻是轉身走向下一個訓練項目，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根紋絲不動的手指和那句“有進步”，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講都更有力量。它沒有描繪虛幻的藍圖，而是指出了一個雖然艱難卻真實存在的、可以一步步攀登的階梯。
諾拉日記：10月12日，訓練場的陽光很烈。
托爾今天挑戰了石磐叔叔的一根手指。沒錯，就是一！根！手！指！結局毫無懸念，托爾用儘全力，那根手指連晃都沒晃一下。看著都替他覺得絕望。
但是，石磐叔叔居然說托爾“有進步”！還說他的發力和呼吸變好了。托爾這個憨憨，一下子就活過來了，眼睛亮得像個小燈泡，又開始充滿乾勁兒了。
果然，對付托爾這樣的，鼓勵和講道理都沒用，就得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打擊他，再給他一點點真實的希望。石磐叔叔不愧是超級奶爸，太懂怎麼對付小孩了！
雖然離掰贏布雷克叔叔還差著十萬八千裡，但至少，托爾的夢想小火苗，好像又被點燃了一點點。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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