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手腕的餘波漸漸平息,但空氣中彌漫的已不再是最初的緊張與陌生,而是摻雜著震驚、好奇與一絲惺惺相惜的微妙氣氛。諾拉雖然停止了嚎啕大哭,但依舊抽抽噎噎,把小臉埋在阿斯特的長袍裡,不肯看那個讓她丟了大臉的小光頭,時不時還委屈地嘟囔一句“他欺負我……”。
布雷克則完全沉浸在對剛才那“十秒”的回味中。他罕見地沒有立刻回到警戒位置,而是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剛剛用力的右手,又看看坐在石頭上喘氣、卻笑得一臉燦爛的小石頭,濃眉緊鎖,似乎在努力理解那種截然不同的力量運用哲學。他甚至下意識地模仿了一下小石頭紮馬步的姿態,那龐大的身軀做出如此精巧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又可愛。
苦玄大師將這一切儘收眼底,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有趣的場景。他拍了拍手,打破了沉默:“好啦好啦,不打不相識!站在這廟門口吹風像什麼話?來來來,都彆愣著了,進屋裡喝杯粗茶,歇歇腳。我這廟裡彆的不多,就是清靜,還有自家炒的山野茶,彆有一番風味。”
他這話主要是對阿斯特和布雷克說的,語氣隨意得像是在招呼多年的老友,而非初次見麵的“天外飛仙”。
阿斯特正愁怎麼化解女兒的尷尬和現場微妙的氣氛,聞言立刻順杆爬,臉上重新掛起那極具感染力的笑容:“長者賜,不敢辭!正好我們也需要個地方定定神,梳理一下這次……嗯,‘富有創意的’降落。”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著諾拉的背,“好了,小祖宗,彆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先進去喝點熱茶,嘗嘗東方的點心,說不定比深海南庭的珍珠蛋糕還好吃呢?”
一聽到“點心”,諾拉的抽泣聲明顯小了一些,但依舊倔強地不肯抬頭。托爾則是對“點心”二字毫無抵抗力,立刻忘了剛才的緊張,憨憨地點頭:“嗯!餓了!吃點心了!”
布雷克也從沉思中回過神,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保護孩子們是他的首要任務,進入一個相對封閉且有主人在場的環境,比待在陌生的野外更利於掌控局麵。
於是,一行人跟著苦玄大師和小石頭,走進了萬星佛神廟。廟內並不像外麵看起來那麼宏偉,反而十分簡樸,青石鋪地,木柱承梁,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舊書卷的氣息。陽光透過雕花木窗欞,在乾淨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寧靜而祥和。
苦玄大師將他們引到一間寬敞的靜室,室內隻有幾個蒲團,一張矮幾,以及一套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素雅陶製茶具。“隨便坐,地方簡陋,彆嫌棄。”他說著,便自顧自地開始生火煮水,動作熟練而從容,小石頭則乖巧地在一旁幫忙,清洗茶具。
阿斯特毫不客氣地找了個蒲團盤腿坐下,好奇地打量著四周,讚歎道:“好地方!能量場如此平和內斂,難怪能養出小師傅這樣靈秀的人物。”他這話倒是發自真心,這廟宇雖小,卻自成一格,與星脈聖所的浩瀚、魔法學院的輝煌截然不同,彆有一番意境。
布雷克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先仔細檢查了靜室的環境,確認沒有隱藏的危險後,才示意孩子們可以坐下。他自己則選擇了一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如同門神般坐下,既能觀察到室內,也能兼顧門外。
孩子們也好奇地坐了下來。艾莉絲認真地觀察著煮茶的每一個步驟,試圖理解其中的文化與禮儀。墨菲挨著托爾,依舊有些緊張。賽琳則安靜地坐著,仿佛在感受這片空間獨特的“呼吸”。諾拉雖然坐下了,但還是故意扭著頭不看小石頭那邊,隻用眼角餘光偷偷瞥著那套茶具和咕嘟冒泡的水壺。
水很快燒開了,苦玄大師手法嫻熟地燙杯、置茶、衝泡。沒有花哨的技巧,隻有行雲流水般的自然。一股清冽怡人的茶香瞬間彌漫開來,沁人心脾,連諾拉都忍不住悄悄吸了吸鼻子。
“來,嘗嘗,後山自己采的野茶,沒什麼名頭,就是點山野氣息。”苦玄大師將斟好的茶湯分給眾人,茶湯色澤清亮,香氣悠長。
阿斯特端起粗糙的陶杯,先是聞了聞,然後細細品了一口,眼睛頓時一亮:“好茶!初入口微苦,轉而回甘,香氣內蘊,直透心脾!這絕非普通山野之茶,其中蘊含的草木精華與天地靈韻,幾乎堪比星穹晨露了!”他是識貨的,這茶看似普通,實則不凡。
苦玄大師嗬嗬一笑:“閣下是個懂行的。這茶啊,就跟練功一樣,外表樸素,內裡得有東西。”他說著,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正在偷偷活動手腕的布雷克。
布雷克也端起茶杯,他沒有像阿斯特那樣品評,而是一口飲儘,如同喝酒。滾燙的茶湯對他似乎毫無影響。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受茶湯下肚後帶來的那股暖意和奇異的心靜效果,然後看向苦玄,認真地問道:“剛才,掰手腕。他的力,怎麼做到的?”
他問得直接,指向明確,就是小石頭那化解他力量的奇妙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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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玄大師似乎早就在等這個問題,他慢悠悠地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才笑道:“大山先生看來是個實在人。其實說穿了也簡單,就四個字——‘接地之力’。”
他指了指腳下:“我們這的功夫,不追求開山裂石的外在蠻力,而是講究與腳下這片大地連接,如同樹木紮根。小石頭用的,不是他自己的力去擋你的力,而是把你的力,通過他的身體,導入了大地。你掰的不是他的手腕,你掰的是整座山。一個人力氣再大,能掰動山嗎?”
這個比喻簡單粗暴,卻瞬間讓布雷克,甚至旁聽的阿斯特,都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是一種全新的力量視角!
阿斯特撫掌讚歎:“妙啊!以弱勝強,以柔克剛!將自身化為力量傳導的通道,而非終點!這其中的空間與能量引導原理,與我們星穹法術中的某些高階技巧竟有異曲同工之妙!老先生,您這法門,蘊含著天地至理!”
苦玄大師被誇得眉開眼笑,顯然很受用:“嘿嘿,星穹閣下過獎了。不過是些老祖宗傳下來的土法子,比不得你們那些能飛天遁地、光彩奪目的法術神奇。”
“不不不,大道至簡!”阿斯特連連擺手,興致勃勃地開始與苦玄大師探討起力量的本源、能量的流動等深奧話題。一個代表著宇宙級的外向浩瀚之力,一個代表著紮根大地的內斂本源之力,兩者思路迥異,卻在這杯清茶之間,碰撞出驚人的智慧火花。
而另一邊,小石頭小心翼翼地端著一杯茶,走到還在賭氣的諾拉麵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個……剛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摔疼你的。這個茶,很好喝,你嘗嘗?”
諾拉哼了一聲,扭過頭,但眼角餘光看到那杯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茶,又聽到父親和那老爺爺聊得那麼投入,好奇心終究戰勝了麵子。她飛快地轉過頭,接過茶杯,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化開,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效果,讓她心裡的那點委屈和彆扭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托爾早就一口喝光了自己的茶,眼巴巴地看著茶壺。墨菲小口喝著,覺得身體暖暖的,沒那麼害怕了。艾莉絲則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東方飲品,疑似有安撫情緒、凝聚精神之效。力量理論:接地之力,將外力導入大地,原理待深入分析……”
一場因打架和掰手腕引起的風波,最終在一杯清茶中化為無形。陌生的隔閡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基於對彼此力量認可的特殊友誼的開始。而不打不相識的緣分,也在這茶香嫋嫋中,變得愈發醇厚。靜室之內,一老一少阿斯特和苦玄)相談甚歡,一大一小布雷克和小石頭)沉默交流,五個小不點也漸漸放鬆下來,好奇地打量著這間東方廟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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