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聯合高級魔法學院最大的環形禮堂內,一種熟悉而肅穆的氣氛幾乎凝成了實體。高聳的穹頂投射下模擬的星空,光線柔和,卻照不亮台下每一張小小臉龐上或多或少的萎靡。
暑假就像阿斯特老師的一個高級戲法,噗的一聲,就沒了蹤影。
諾拉·暗焰坐在三年級生的區域,努力讓自己的坐姿符合“秩序魔法預備學徒”的標準——這是她媽媽莉維婭·暗焰老師的底線要求。她用手支著下巴,藍色的大眼睛百無聊賴地掃視著周圍:身邊的托爾·鐵影已經快要把腦袋耷拉到胸口了,均勻的呼吸聲預示著一次課堂小憩的開端;另一側的艾莉絲·光鑄則背脊挺得筆直,活像一尊小型聖騎士雕像,甚至偷偷在膝蓋上攤開了一本《三年級秩序魔法守則修訂預覽》,提前溫習;而膽子最小的墨菲·湧歌則緊緊挨著賽琳·歐申納斯,仿佛從賽琳那古井無波、純淨如水晶的平靜中能汲取勇氣。
禮堂最前方的高台上,秩序惡魔、學院院長洛德拉姆正以他特有的、毫無波瀾的語調進行著開學致辭。他的聲音仿佛經過最精密的尺規測量,每一個音節都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與秩序。
“……因此,新學期的核心,依舊是遵循《學院法典》第七修訂版第三章至第五章的各項規定,將秩序的脈絡融入你們對星脈能量的每一次感知、對混沌元素的每一分掌控之中。任何偏離行為,都將記錄在案,並視情節輕重……”
諾拉偷偷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院長的講話總是這樣,像一首效果強大的催眠曲,讓她覺得連周圍的星脈能量都快要被規整得睡著了。她開始想念暑假在星脈聖所的日子,想念騎著諾克斯塔在星穹間亂竄,或者看爸爸阿斯特怎麼用星穹之光把維茲變成各種發光的有趣形狀。
就在這時,一個不和諧的音符,或者說,一團歡快跳躍的火焰,打破了這潭秩序的深水。
“喲——!各位親愛的小寶貝們!想我了嗎?”
伴隨著這聲活力四射的招呼,學院副院長、混沌惡魔貝拉,如同一道紅色的旋風,徑直衝上了高台。她今天穿著一身仿佛由跳動火焰織就的長裙,與她丈夫洛德拉姆那身一絲不苟的純黑鑲金邊長袍形成了極致對比。她完全無視了洛德拉姆微微蹙起的眉頭——那眉頭皺起的弧度,諾拉敢用自己下次冒險的收獲打賭,絕對符合《院長麵部表情管理規範》——熱情地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禮堂的學生。
“貝拉,”洛德拉姆的聲音低沉了一度,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無奈,“我正在強調新學期的紀律重點。”
“知道啦知道啦,親愛的規章先生!”貝拉笑嘻嘻地拍了拍洛德拉姆緊繃的手臂,動作自然得如同拂過一片羽毛,“但開學第一天,光是念法典多無趣啊!我們需要一點驚喜,一點……混沌的樂趣!”她故意拖長了“樂趣”兩個字,朝著台下擠了擠眼睛。
瞬間,禮堂裡那昏昏欲睡的氣氛被一掃而空。所有學生,包括差點睡著的托爾,都猛地抬起了頭,眼睛裡閃爍著好奇的光芒。貝拉副院長的“驚喜”,往往意味著真正的、通常伴隨著爆炸或大笑的精彩節目。
洛德拉姆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這在他而言已經算是極大的情緒流露。他整理了一下胸前象征秩序的金色紋章,退後了半步,默認了夫人的即興發揮。這一幕諾拉見過很多次,就像宇宙的動態平衡,秩序的嚴謹總會為混沌的活力留下一道縫隙。
“好了,小家夥們,收起你們快要流出來的哈喇子!”貝拉雙手叉腰,笑容燦爛,“今天,我們學院迎來了一位非常、非常特彆的新聞學!他來自一個非常遙遠、充滿……嗯……禪意和點心香味的地方!”
遙遠的、充滿禪意和點心香味的地方?諾拉的探險家神經立刻被觸動了。她坐直了身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台上。
貝拉朝著後台方向招了招手:“來吧,小石頭,彆害羞,讓大家認識一下你!”
一道略顯瘦小但異常挺拔的身影從幕後走了出來。那是一個黑發黑眸的男孩,看起來和諾拉他們年紀相仿,大概八九歲的樣子。他穿著一身乾淨的青色布衣,款式簡單利落,與學院裡常見的魔法袍或精致服飾截然不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雙眼睛,靈動得像山澗的溪水,清澈又帶著幾分頑皮的好奇,此刻正毫不怯場地掃視著台下數百雙眼睛。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並沒有像一般新生那樣鞠躬或者行魔法師禮,而是雙手抱拳,對著台下鄭重地一拱手,聲音清亮地開口:“各位同學,老師們,在下小石頭,來自東方萬星佛神廟。初來乍到,請多指教!”
這個動作,這個稱呼,這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在禮堂裡引起了細微的騷動。學生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萬星佛神廟?那是什麼地方?”
“他的衣服好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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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才那是行禮嗎?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托爾已經完全清醒了,張大了嘴巴,碰了碰諾拉的胳膊,小聲說:“哇!諾拉!你看!他是不是會那種……那種‘功夫’?”托爾的腦子裡立刻浮現出石磐叔叔徒手劈開巨岩的場景。
艾莉絲則微微蹙眉,低聲對旁邊的墨菲和賽琳說:“《學院法典》附錄七《跨位麵文化交流禮儀簡編》中提到過東方抱拳禮,但實際見到還是第一次。需要記錄。”她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小本子和羽毛筆,開始飛快地記錄。
墨菲小聲對賽琳說:“他……他看起來挺友好的。”賽琳則隻是靜靜地看著小石頭,眼眸深處似乎有細微的星光流轉,仿佛在感受著什麼。
諾拉的心跳快了幾拍。這個新同學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沒有魔法袍的累贅,沒有貴族式的禮儀,隻有一種利落和……自由的感覺。就像一陣來自神秘東方山野的風,吹進了這座充滿星穹光芒和魔法規則的學院。探險的本能在她體內歡呼雀躍——一個新的、未知的、看起來就很有趣的“地圖”出現了!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教師席。她想看看老師們,尤其是熟悉東方的人的反應。她的爸爸阿斯特·星穹正摸著下巴,臉上帶著極具興趣的笑容,顯然覺得這“驚喜”非常對他的胃口。而媽媽莉維婭老師,則是一如既往的嚴肅表情,但諾拉敏銳地察覺到,媽媽的嘴角比平時繃緊了一點點,那是她開始評估新變量對秩序影響的標誌。
然後,諾拉的目光定格在了坐在教師席靠後位置的石磐身上。
石磐叔叔,這位家族的超級奶爸、永遠的定海神針,此刻的表情……非常複雜。他那張平日裡如同磐石般堅毅沉穩的臉上,清晰地交織著好幾種情緒:有一種明顯的、近乎“胃痛”般的擔憂,眉頭微鎖,仿佛已經預見到了未來無數的麻煩;但在這擔憂之下,又滲透出一種難以掩飾的欣慰與驕傲,看著台上的小石頭,眼神溫和,就像一位兄長看著自己出色的弟弟。
諾拉瞬間就懂了。石磐叔叔肯定認識這個小石頭!而且關係匪淺!他那“胃痛”的表情,簡直和當年第一次見到諾克斯塔在聖所裡撒歡打滾時一模一樣!這是一種“我知道他很棒,但我也知道他會惹多少麻煩”的、飽經滄桑的預判。
“有意思……”諾拉嘴角彎起了一個大大的、和阿斯特如出一轍的笑容,“萬星佛神廟……小石頭……還有石磐叔叔那張寫滿了故事的臉……這個學期,絕對、絕對不可能無聊了!”
台上,貝拉副院長正熱情地摟著小石頭的肩膀,向全校介紹這位“文化交流生”。而洛德拉姆院長站在一旁,雖然依舊麵無表情,但諾拉猜測,他大概已經在心裡開始起草《關於規範東方禮儀與學院禮儀並存之臨時管理辦法》了。
諾拉的日記結尾:
“星穹曆,回響時代,三年級開學日。晴學院穹頂模擬天氣)。
開學第一天!洛德拉姆院長的講話還是那麼像最高效的催眠曲,托爾差點用鼾聲為它伴奏。但是!貝拉阿姨總是能帶來‘驚喜’!重磅消息!我們有了一個新同學,從東方萬星佛神廟來的小石頭!
他走上台的樣子,像……像一顆挺直的小鬆樹!行的禮也超酷,抱拳!和我們的完全不一樣!托爾覺得他會功夫,艾莉絲已經開始翻書了,墨菲覺得他友好,賽琳嘛,還是老樣子,在‘感受’什麼。
最有趣的是石磐叔叔的表情!哈哈,好像看到了爸爸和維茲聯手把聖所的甜品倉庫清空時的樣子——就是那種‘我知道美好的事情發生了,但我也知道麻煩要來了’的混合體!他肯定和小石頭很熟!
我感覺,我的探險家雷達在嗡嗡作響!一個來自神秘東方的新同學!一個新的、未知的、看起來就充滿了有趣秘密的‘地圖’!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和他說話,想看看他的‘功夫’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了!
好吧,媽媽說過要沉穩。但說真的,這個學期,在經曆了上一個寒假南庭度假和東方奇遇記)之後,看來又會是一場大冒險!學院突擊隊,或許要增加新成員了?
總之,探險開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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