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拉副院長那番帶著混沌火焰般熱度的話語,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小石頭心中漾開一圈圈漣漪。規矩與俠義,順從與反抗,這兩種看似截然不同的理念,在師兄的引導和貝拉副院長“離經叛道”的補充下,在他腦海中激烈碰撞、交融。
石磐沒有打斷他的思考,隻是靜靜地站著,如同亙古不變的磐石,等待風過、水落、石出。貝拉則笑嘻嘻地拍了拍小石頭的肩膀,留下一句“小家夥,有時候拳頭比規矩好使,但彆忘了擦屁股的人哦~”便如同她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黎明前的薄霧中。
東方天際的那抹魚肚白逐漸擴散,染上了淡淡的金邊。林間的鳥兒開始發出清脆的啼鳴,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小石頭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香的潮濕空氣,一夜的哭泣、傾訴和思考,仿佛將積壓在胸口的濁氣全部排出。他抬起頭,看向石磐,那雙原本因哭泣而紅腫的眼睛,此刻雖然還帶著血絲,卻重新變得清澈、明亮,甚至比以往更多了一份沉澱下來的力量。
“師兄,”小石頭的聲音依舊有些沙啞,但語氣卻異常堅定,“我明白了。”
石磐低頭看著他,目光溫和:“明白什麼了?”
“我明白院長罰我,罰得對。我破了規矩,用了最不該用的方式。”小石頭認真地說,“我也明白,師兄你不怪我保護朋友的心,你怪的是我沒想到更好的辦法。我更明白……貝拉副院長說的,雖然有點……那個,但她也告訴我,力量本身沒有錯,錯的是使用力量時有沒有動腦子,有沒有考慮後果。”
他頓了頓,挺直了小小的脊梁,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守規矩,是為了讓學院這個‘大家’能好好運轉,是‘根’的一部分。但守護朋友、堅持正義,是心裡更重要的‘根’。我不能為了一個‘根’,丟掉另一個‘根’。我要做的,是找到既能守住規矩的‘根’,又能伸張正義的‘枝葉’的方法!下次……不,沒有下次了!我不會再讓自己和關心我的人,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
這番話,條理清晰,帶著超越年齡的透徹。石磐聽著,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欣慰和驕傲。他知道,這一夜的煎熬和長談,沒有白費。小石頭沒有被打倒,反而在挫折中淬煉出了更堅韌的心性。
“很好。”石磐的聲音依舊簡潔,但那份讚許卻重若千鈞。他伸出手,不是拍背,而是用力地、鄭重地按了按小石頭的頭頂,“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武者,修身更重修心。”
小石頭感受著頭頂傳來的厚重溫度和力量,重重地點頭:“嗯!我記住了!”
這時,天光已經大亮,晨曦穿透林間的霧氣,灑下道道金色的光柱。學院起床的鐘聲悠揚地傳來,回蕩在山間。
“走吧。”石磐說,“回去洗漱,吃點東西。今天開始,你要去禁閉室了。”
“是,師兄。”小石頭沒有任何抵觸,乖乖地應道。他脫下身上披著的師兄的外衫,仔細地撫平上麵的褶皺,雖然沾了泥土和草葉,但他疊得異常認真,然後雙手遞還給石磐。
石磐接過外衫,隨意地搭在臂彎裡。師兄弟二人,一高一矮,一沉穩一靈動,踏著晨露,並肩走出了這片承載了一夜淚水、迷茫與最終覺悟的小樹林。
當他們回到宿舍區時,正好遇到焦急等待的諾拉幾人。諾拉一眼就看到了小石頭,雖然眼睛還腫著,臉色也有些蒼白,但那種失魂落魄的絕望感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而堅定的神情,甚至……好像還比以前更沉穩了些?
“小石頭!”諾拉衝過去,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你沒事了吧?”
托爾也湊過來,甕聲甕氣地說:“小石頭,你彆怕!要是院長真敢開除你,我……我就讓我爸爸去找他理論!”
艾莉絲則遞過來一塊乾淨的手帕和一小瓶緩解眼睛紅腫的魔法藥水:“先處理一下眼睛,然後去吃早餐。保持體力很重要。”
墨菲和賽琳雖然沒說話,但眼中也充滿了關切。
看著圍攏過來的朋友們,小石頭心裡湧起一股暖流。他露出一個雖然疲憊卻無比真實的笑容:“我沒事了。讓大家擔心了。謝謝你們。”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關切的臉,最後落在諾拉臉上,帶著一絲歉意和決心:“諾拉,對不起,昨天讓你擔心了。還有大家,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衝動了。”
諾拉看著小石頭仿佛脫胎換骨般的樣子,又看了看旁邊一臉平靜的石磐叔叔,心裡的大石頭終於“咚”地一聲落了地。她知道,她認識的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充滿活力的小石頭回來了,而且,好像還多了點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磨礪過的寶石,光澤更加內斂溫潤。
“沒事就好!”諾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恢複了往日的活力,“走吧走吧,先去吃飯!禁閉室算什麼,三天而已,眨眨眼就過去了!等你出來,我們再一起想辦法‘教訓’那個以撒!”
小石頭笑了笑,沒有接話,但眼神表明,他有了新的打算。
石磐看著這群孩子,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他轉身,朝著教師宿舍的方向走去。清晨的陽光將他高大的背影拉得很長,充滿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風暴過去了。而經曆過風暴洗禮的幼苗,必將更加茁壯。
諾拉的日記結尾:
清晨。太好了!小石頭回來了!雖然眼睛還腫著,但他看起來……不一樣了!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好多!石磐叔叔到底跟他說了什麼神奇的話?簡直像給他換了個內核!
他說他明白了規矩和俠義都要顧,還說以後會找到更聰明的方法!哇,這覺悟,都快趕上艾莉絲的理論水平了!不過是從小石頭的方式說出來的,感覺特彆有力量!
看到他沒事,我們大家都鬆了口氣。托爾又開始嚷嚷著要打架,被艾莉絲用規則手冊敲了頭。墨菲和賽琳也終於笑了。
石磐叔叔還是那樣,不說話,但搞定一切。他就像定海神針!有他在,感覺什麼難題都能解決。
小石頭去禁閉室了。三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我相信,等他出來,一定會是一個更厲害的小石頭!說不定,他已經想好了怎麼‘聰明’地對付以撒了呢?嘿嘿,開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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