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斯和格魯克帶著他們那嗡嗡作響的“誠意”離開後，院長辦公室內殘留的硫磺和臭氧混合的氣味，以及桌麵上那圈細微的灼痕，都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持續刺激著洛德拉姆的神經。空氣仿佛凝固了，先前那種絕對的秩序感被徹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洛德拉姆沒有立刻繼續批閱文件。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沐浴在晨光中的學院廣場。學生們像往常一樣穿梭，阿斯特那家夥大概又在哪個角落用星光戲法逗弄路過的學生，珊瑚應該正在宿舍區分發早餐，石磐或許在訓練場帶著幾個早起的學生晨練……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充滿生機。
但這平靜的表象之下，他清晰地感知到，兩顆名為“皮克斯”和“格魯克”的不穩定因子，已經像兩顆被投入靜湖的深水炸彈，正緩慢下沉，隨時準備掀起驚濤駭浪。九十多年前那場幾乎掀翻半個煉金工坊的“小意外”，其震感仿佛至今還在他惡魔形態的骨骼裡隱隱作痛。修複費用？那隻是數字。真正讓他心悸的，是那種純粹的、不可控的混沌力量對精密秩序體係的毀滅性衝擊。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用秩序魔力平複體內翻湧的血壓和某種想要現出原形、仰天長嘯的衝動。作為秩序惡魔，維持平衡是他的本能，但皮克斯和格魯克代表的，是平衡中那個最極端、最危險的混沌端點。
“必須將威脅扼殺在萌芽狀態。”他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冷硬。
他回到桌前，激活了數個通訊法陣。首先連接的是學院防護結界控製中心。
“我是洛德拉姆。即刻起，將廢棄觀測塔及周邊半徑五百米區域劃為‘高度警戒區’。啟動‘靜默壁壘’協議，所有非授權能量波動超過閾值的，一律進行壓製和記錄。能量閾值……設定在‘能點燃一張羊皮紙’的水平。”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最後一個標準。
“明白，院長大人。‘靜默壁壘’協議已激活，閾值設定完畢。”控製中心傳來冷靜的回應。
接著，他連通了石磐的私人通訊符文。
“石磐。”洛德拉姆的聲音緩和了一些，對於這位沉穩如山的星穹武者，他抱有極高的信任。“皮克斯和格魯克回來了，目標是觀測塔。我需要你……‘留意’那邊的動靜。不是監視，是確保任何‘意外’都不會影響到教學區和生活區。必要時，你可以動用‘磐石意誌’進行……物理乾預。”他給了石磐最大的自主權。
通訊符文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石磐沉穩如常的聲音：“明白。我會注意。”沒有多餘的問題，隻有絕對的可靠。
最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貝拉的辦公室。水晶球亮起，映出混沌惡魔妻子那帶著慵懶笑意的臉龐，她似乎正在擺弄一盆散發著混沌氣息的魔植。
“親愛的，怎麼有空找我？想我了嗎？”貝拉的聲音帶著戲謔。
洛德拉姆板著臉，直接切入正題：“皮克斯和格魯克想在學院開分店。”
貝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極有趣的消息：“哦？那兩個活寶回來了？還要開分店？好事啊！學院最近是有點太安靜了，正好需要點……活力。”
洛德拉姆的血壓又有飆升的趨勢：“貝拉！這不是活力，是災難！九十多年前的教訓你忘了？”
“哎呀，老洛，彆那麼嚴肅嘛。”貝拉擺擺手，指尖縈繞著一絲混沌火花，“孩子們總需要點刺激和實踐機會。再說了，有石磐在，有你在，還能讓他們把學院炸了不成？一點點可控的小混亂，才是健康生態的表現嘛。”她的態度幾乎是在給皮克斯他們背書。
洛德拉姆感到一陣無力，他知道在“秩序vs混沌”這個問題上，很難和貝拉達成完全一致。他結束了通話，揉了揉更加刺痛的太陽穴。內部的“盟友”似乎也並不那麼可靠。
整個上午，洛德拉姆都處於一種高度戒備狀態。他處理公務時，總會分神去感知防護結界的反饋，留意著遠處觀測塔方向的任何能量異動。他甚至能想象出皮克斯和格魯克在塔裡敲敲打打，對著那個“微型聚變核心”進行各種危險調試的場景。
這種精神消耗，比他連續主持三天全院大會還要累。
下午，他決定親自去巡視一圈，尤其是靠近觀測塔的區域。他隱去了身形和氣息，如同一個秩序的幽靈，無聲地穿梭在學院的走廊和林蔭道間。他看到低年級的學生們在認真上課，看到阿斯特果然在庭院裡用星光編織成滑稽的小動物逗得一群孩子哈哈大笑他強行忍住上前製止的衝動），看到珊瑚正溫和地安撫一個想家的小人魚學員。
一切都很好。除了……他那顆因為預感而始終懸著的心。
當他巡視到靠近倉庫區，離觀測塔已經不遠的地方時，一種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波動很隱蔽，並非爆炸的前兆，更像是一種……人為的能量泄漏？帶著皮克斯和格魯克那種特有的、粗獷中透著精密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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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頭緊鎖，加快了腳步。然而，就在他即將抵達倉庫區邊緣時——
“嗚————————！！！”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響徹整個學院！是最高級彆的火警警報！
洛德拉姆的心臟猛地一縮，幾乎要跳出胸腔。他瞬間顯出身形，惡魔的威壓不受控製地泄露出一絲，讓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他最擔心的事情，難道這麼快就發生了？
警報聲的來源，清晰地指向——廢棄觀測塔方向！
沒有絲毫猶豫，洛德拉姆化作一道暗影，以驚人的速度衝向觀測塔。同時，他通過通訊法陣向全院下達指令：“所有師生保持鎮靜！非相關人員遠離觀測塔區域！安保人員和石磐老師立刻前往警報地點！”
當他趕到觀測塔下時，已經看到塔身中段的一個窗口正冒出滾滾濃煙！那煙霧的顏色有些奇怪，並非普通的黑灰色，而是帶著一種……淡藍色的熒光？
更讓他瞳孔收縮的是，他看到了皮克斯和格魯克的身影！他們正站在塔下，手裡拿著一個造型奇特的、像大型噴霧器一樣的金屬罐，對著冒煙的窗口噴射出大量的、無聲無息的白色泡沫。那泡沫覆蓋的速度極快，而且似乎具有極強的吸附和冷卻效果，濃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弱。
“讓開！都讓開！專業問題交給專業人士處理！”皮克斯一邊噴著泡沫，一邊用他尖利的聲音大喊著，語氣裡居然帶著幾分……得意？
格魯克則在一旁，對著陸續趕到的石磐和幾個一臉懵的學院保安，拍著胸脯保證：“沒事了沒事了！小場麵！看我們的‘寂靜泡沫滅火器2型’！絕對靜音，高效環保，瞬間吸附有毒顆粒，還能留下淡淡的薄荷清香！”
洛德拉姆鐵青著臉，走到他們麵前，目光如冰刃般掃過兩人，最後落在那個還在微微冒煙的窗口，以及地上那攤正在快速消散的白色泡沫上。空氣裡，確實彌漫著一股……刺鼻又混合著薄荷的味道。
“皮克斯。格魯克。”洛德拉姆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深淵裡擠出來的，“這，是，怎，麼，回，事？”
皮克斯放下滅火器，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著“圓滿完成滅火任務”的光輝：“院長！您來得正好！正如您所見，我們工作室的最新安全產品，成功撲滅了一起可能危及學院安全的‘小型可控’火災隱患！這充分證明了，我們的技術和產品，對於維護學院安全是多麼重要！”
格魯克用力點頭：“對啊老洛！你看，要不是我們剛好在這兒測試新設備，這小火苗指不定就釀成大禍了！這說明咱們分店開在這裡，簡直就是給學院上了道安全鎖啊！”
洛德拉姆看著兩人臉上那幾乎不加掩飾的“快表揚我們”的表情，再看看那明顯是人為失誤造成的“小型可控”火災，以及他們這恰到好處的“挺身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混合著強烈的無力感，直衝頭頂。
他感覺自己的血壓，恐怕已經突破了惡魔的生理極限。
皮德老師的邏輯冷笑話在安全距離外觀察全程後）：
“‘恰好’在事故現場並擁有完美解決方案，在邏輯上屬於小概率事件。但當該小概率事件由事故潛在責任人親自演繹時，其概率將大幅提升至‘必然’範疇。這被稱為‘皮克斯格魯克因果律’：製造問題並解決問題，是證明自身價值的最短邏輯路徑。院長的血壓指數，是該定律成立的最佳旁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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