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魔法理論課的教室位於“智慧之塔”三層東翼,是一間極其規整、甚至可以說一絲不苟到令人壓抑的房間。四壁是光滑的暗色大理石,沒有任何裝飾,唯有正前方巨大的黑曜石板閃著冷冽的光澤。高聳的穹頂上鑲嵌著按照星圖排列的發光符文,提供著恒定而無情的光線。每一張沉重的橡木長桌和椅子都仿佛被尺子量過般整齊排列,空氣裡彌漫著舊羊皮紙、乾燥墨水和某種提神醒腦的冷淡熏香混合的味道。這裡的一切,都完美體現著授課教授——莉維婭·暗焰的作風:精確、肅穆、不容置疑。
上課鐘聲的餘韻還未完全消散,沉重的雕花木門便無聲滑開。莉維婭教授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穿著一身裁剪利落、沒有任何多餘褶皺的深紫色法師袍,銀發一絲不苟地在腦後挽成緊實的發髻,麵容嚴肅,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緩緩掃過整個教室。她手中那根光滑的紫檀木法杖,與其說是施法媒介,不如說更像一根隨時可能敲在開小差者桌上的教鞭。
原本還有些細微騷動的教室瞬間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自覺放輕了。迷你星光突擊隊的成員們早已“乖巧”地坐在了中間偏後的位置——這是經過多次實踐後選定的“最佳觀測與反應區”。
“打開《基礎秩序符文構解·第三卷》第七章,今天講解‘恒定序列’與‘變量乾涉’的平衡原理。”莉維婭的聲音清晰、冰冷,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在宣讀法律條文。她甚至沒有使用法杖,隻是指尖一點,黑曜石板上便浮現出密密麻麻、複雜到令人眼花的銀色符文與幾何線條,伴隨著她毫無感情波動的講解。
課堂氣氛瞬間降至冰點。艾米莉亞挺直了小身板坐在艾莉西娜旁邊,努力瞪大眼睛,試圖跟上那些天書般的符文和莉維婭快而密的語速。她緊緊握著羽毛筆,在嶄新的羊皮紙上艱難地勾畫著,小臉上寫滿了“絕不能給爸爸丟臉、一定要學好”的嚴肅決心。然而,那些抽象的理論就像最靈活的熔岩精靈,剛從她左耳朵進去,還沒在腦子裡打個轉,就哧溜一下從右耳朵溜走了。她急得尾巴尖不自覺地輕輕拍打著椅子腿。
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的夥伴們。表麵上看,艾莉西娜坐得筆直,珊瑚色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碧綠的眼睛“專注”地盯著黑板,時不時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但隻要稍微偏移角度,就能看到她攤開的厚重典籍下麵,壓著一小張畫滿了可愛海星和貝殼的草稿紙,她正用指尖凝聚一點細微的水元素,讓一隻水做的小海馬在紙上遊來遊去。
派普麵前攤著課本,但他托著腮,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繞著,一小縷清澈的水流如同調皮的小蛇,在他指間無聲盤旋、變換形狀,時而變成一朵小花,時而變成一條小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微觀水元素塑形練習”中。
貝絲看起來最“老實”,她甚至在做筆記。但如果湊近看,會發現她寫的是《論不同材質訓練假人受重擊後凹陷深度的比較分析與拳頭最佳接觸角度初探》,旁邊還配了簡筆示意圖。她偶爾還會偷偷握拳,在桌子下比劃兩下,似乎在驗證某個發力點。
吱吱的課本豎得最高,幾乎擋住了她整個小腦袋。課本後麵傳來極其細微的、仿佛齒輪咬合又像是輕微漏氣的嘶嘶聲。偶爾,會有一縷淡淡的、彩色的煙霧從書頁頂端飄出來,又迅速被她用一個小型吸力裝置“咻”地吸走。她扶了扶快要滑到鼻尖的護目鏡,鏡片後的眼睛閃閃發亮,顯然課本下的“研究”比黑板上的符文有趣得多。
裡昂的姿勢堪稱標準,但他那雙琥珀色的豎瞳焦點並未落在符文上,而是微微擴散,仿佛在凝視著遠處的虛空。仔細看,能發現他瞳孔深處有極淡的、規律流轉的金色紋路——這是龍族特有的、在腦海中模擬戰鬥或冥想的“內視”狀態。
慧心雙目微闔,呼吸悠長,雙手在桌下結著一個簡單的手印,周身縈繞著若有若無的寧和氣息。她並非睡覺,而是在進行某種“動態冥想”,試圖將莉維婭講述的那些枯燥規則與自然韻律相結合理解,效果未知,但至少看起來很“入定”。
諾娃的“開小差”方式最為高科技。她麵前攤開的不是課本,而是一個微型的、隻有她能看見的淡藍色光屏。光屏上,左側是莉維婭板書的實時鏡像,右側則飛快地流淌著複雜的數理公式和邏輯推演,似乎在用一種完全數據化的方式解析“秩序”的本質。偶爾,她還會分出一個子屏幕,快速瀏覽一下學院內網的實時公告,或者處理一下其他信息流。
莉維婭教授仿佛對台下這些“小動作”毫無察覺,依舊用她那平穩無波的聲線講述著:“……因此,變量引入的熵增,必須由至少三個嵌套的恒定符文環進行對衝約束,任何非對稱的排列都會導致序列崩潰,具體表現為能量逆流或符文湮滅,參考課本第347頁,實例7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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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也許是艾米莉亞聽得太用力,精神過於緊繃,也許是新環境還不適應,她頭頂那對小巧的惡魔犄角尖端,突然不受控製地、極輕微地“噗”一下,冒出了兩顆比米粒還小的、橘紅色的小火星,在昏暗的教室背景裡一閃而過。
一直用眼角餘光關注著新朋友的艾莉西娜差點笑出聲,趕緊捂住嘴。派普指尖的水流蛇不小心抖了一下。貝絲的拳頭頓住了。連諾娃的光屏都似乎微妙地閃爍了0.1秒。
講台上的聲音戛然而止。
莉維婭教授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跨越半個教室,精準地鎖定在艾米莉亞身上。那目光並不嚴厲,卻冰冷、透徹,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看到靈魂最深處的走神。
艾米莉亞渾身一僵,尾巴“唰”地繃直了,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在暗紅膚色下顯得更深了),手忙腳亂地想拍滅那根本不存在的火苗,結果碰翻了墨水瓶。漆黑的墨水眼看就要汙染她工整但沒寫幾個字)的筆記和嶄新的袍子。
“秩序,體現在每一處細節,艾米莉亞同學。”莉維婭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每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人心上,“包括對自己天賦本能的控製。”
她甚至沒有動用法杖,隻是指尖極其輕微地一彈。那傾瀉的墨水流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然後違背重力地倒流回墨水瓶中,瓶蓋“哢噠”一聲自行蓋好。羊皮紙上滴落的墨跡也消失無蹤,仿佛從未發生。
“下課後來我辦公室一趟,你需要額外補習‘基礎能量收束’。”莉維婭的目光掃過瞬間正襟危坐、仿佛一直都在認真聽講的迷你星光隊其他成員,尤其在艾莉西娜還沒來得及收起的草稿紙、派普指尖將散未散的水汽、以及吱吱課本後那一縷殘留的彩色煙霧痕跡上停留了零點一秒。
“至於你們,”她的聲音沒有任何提高,卻讓所有孩子後背一涼,“第七章課後習題,明天上課前交。要求,全對。”
教室裡一片死寂,隻有羽毛筆劃過羊皮紙的沙沙聲驟然密集了起來。
艾米莉亞低著頭,耳朵尖都紅透了,尾巴蔫蔫地垂在地上。艾莉西娜偷偷對她做了個鬼臉,用口型無聲地說“彆怕,我們陪你”。派普趕緊收斂水流,貝絲把她的“拳法筆記”塞進書包最底層,吱吱手忙腳亂地收拾課本下的“小實驗”,裡昂結束了內視,慧心睜開了眼睛,諾娃默默關掉了所有子屏幕,隻留下板書鏡像。
秩序魔法課,在一種表麵絕對專注、內裡各顯神通的微妙氛圍中,繼續進行。而“下課後莉維婭教授辦公室補習”,成了懸在迷你星光隊頭頂的、小小的、共同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當然,他們都知道,課後等待他們的,還有珊瑚阿姨那能驅散一切課業煩惱的、甜甜的點心香氣。
艾米莉亞的課堂驚嚇日記內心淚流滿麵)
日期:第一節秩序魔法課,搞砸了!
事件:我聽得好認真!可是…可是符文太難了!腦袋暈乎乎的…然後…然後我的角不聽話,冒火星了!
莉維婭教授:好可怕!眼神像冰!但是…她幫我救了筆記和袍子,沒罵我,隻是讓我去補習。
內心:好丟臉!給爸爸丟臉了!還連累了大家要一起做題!
艾莉西娜姐姐:她讓我彆怕。大家好像…也沒怪我?
決心:一定要學會控製小火花!不能再上課走神了!
總結:秩序魔法課,好難,教授好嚴,但我必須加油!——艾米莉亞於學業壓力下決心的小惡魔版)
吱吱的危機處理日誌技術分析)
課堂活動記錄:第三十七次“課本遮掩式微型煙霧色彩反應實驗”改進型)。
事故:艾米莉亞學員能量逸散微小火星),引發教授關注度提升300。
應對措施:立即終止實驗,啟動微型煙霧回收裝置效率98.5),偽裝專注聽講姿態。
連帶影響:全體隊員課後習題負擔增加。實驗暴露風險評級:中等。
結論:需研發更低可視性、無氣味實驗方案。課後習題可嘗試與諾娃協作,建立解題模型優化效率。
備注:艾米莉亞學員的能量逸散機製值得研究,或可用於新型無煙信號彈開發?——吱吱於險境中不忘科研的地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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