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砧工坊的地下密室重新歸於寂靜,隻有冰燈散發著恒定的、冰冷的光暈。巴倫關於祖上模糊記載的回憶,以及派普提出的“共鳴召喚”假說,像兩塊投入冰湖的石頭,在眾人心中激起層層漣漪,也帶來了更深沉的困惑與凝重。線索似乎指向了更古老、更危險的層麵,但具體的目標、敵人的位置、以及奪回寶石的方法,依舊籠罩在迷霧之中。
眾人回到工坊主廳。壁爐的火焰似乎也感受到了壓抑的氣氛,燃燒得有些沉悶。凱蘭煩躁地踱著步,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工坊內回響。瓦爾基裡站在窗邊,目光似乎穿透了外麵的風雪,投向了不可知的遠方,暗金色的眼眸中思索的光芒不斷閃爍。托爾和坎普依舊守在門邊,隻是神情更加緊繃。裡昂坐在一個鐵砧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金屬表麵。吱吱還在角落裡與那堆報廢的儀器零件搏鬥,試圖榨取出最後一點信息。貝絲陪在父母身邊,芙拉輕輕拍著女兒的手背,低聲安慰,但眉宇間的憂愁揮之不去。派普則安靜地站在壁爐旁,指尖的水汽緩緩流轉,仿佛仍在推演著能量共鳴的種種可能。
空氣凝滯,隻有爐火的劈啪聲和窗外風雪呼嘯聲交織。一種無力的挫敗感和對未知的隱隱不安,彌漫在每個人心頭。
就在這時,一陣從容、平穩,卻又清晰得仿佛在每個人耳邊響起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破了工坊外風雪的呼嘯,停在了緊閉的大門外。
那腳步聲並不沉重,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每一步都仿佛敲在心跳的節拍上。緊接著,是兩聲不輕不重、卻恰好能讓工坊內每個人都聽清的敲門聲。
篤,篤。
聲音不大,卻讓工坊內所有人瞬間抬頭,目光齊刷刷投向大門。這個時間,這種天氣,凱蘭早已下令非必要不得靠近工坊,衛兵更不會如此敲門。
凱蘭眼中精光一閃,停下腳步,沉聲喝道:“誰?”
門外傳來一個洪亮、爽朗、帶著金屬般質感的大笑聲,那聲音仿佛能驅散風雪帶來的寒意:
“哈哈哈!凱蘭老弟!你這北境不錯啊,風雪夠勁,酒也夠烈,就是不咋好找路!”
伴隨著笑聲,工坊厚重的木門被一隻骨節分明、充滿力量感的大手從外麵推開。風雪夾雜著寒氣卷入,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並肩站在門口的兩道身影。
左邊一位,正是托爾和坎普在雪原上見過的那位紅發壯漢——泰瑞斯的化身。他依舊是那身不起眼的旅行者裝束,火紅的短發上沾著未化的雪粒,暗金色的眼眸在工坊內的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有神,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豪邁。他就像一座行走的熔爐,即使收斂了絕大部分神力,那股源自生命本質的熾熱與磅礴的生命力,依然讓靠近的人感到無形的壓迫與…溫暖?
右邊一位,則是一位從未見過的銀發男子。他身量高挑,比泰瑞斯略瘦,但絕不清弱,一身剪裁得體、材質看似普通卻流動著隱隱銀光的月白色長袍,外罩一件深灰色的毛皮鬥篷。銀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一張俊朗非凡、卻因過分完美的線條而顯得有些疏離淡漠的臉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是比最純淨的紫水晶更深邃幾分的紫色,瞳孔深處隱約有細碎的銀芒流轉,沉靜、威嚴,仿佛能洞悉一切虛妄。他隻是靜靜站在那裡,就自然流露出一種久居上位、俯瞰眾生的優雅與尊貴,與泰瑞斯的豪放不羈形成鮮明對比,卻又奇異地和諧。
這兩位氣質迥異、卻同樣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鐵砧工坊門口,仿佛風雪中的幻影,又像是早已約定好的訪客。
工坊內瞬間寂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在這兩位不速之客身上來回掃視。
下一秒,兩聲驚呼同時響起:
“父親?!”這是瓦爾基裡,她一直冷靜自持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驚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的神情,暗金色的眼眸緊緊盯著門口的泰瑞斯。
“父親!”這是裡昂,他猛地從鐵砧上站起,豎瞳收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他能從那銀發男子身上,感受到無比熟悉、源於血脈最深處的聯係與威嚴,那是龍族特有的、對至親與王者的感應!隻是對方以人類形態出現,且完全收斂了龍威,讓他一時不敢完全確認。
凱蘭在聽到那聲“凱蘭老弟”和看到泰瑞斯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目光落到旁邊那位氣質非凡的銀發男子身上,尤其是看到對方那雙深邃的紫眸時,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他娘的!老子就說今天怎麼眼皮直跳!”凱蘭猛地一拍大腿,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臉上瞬間陰轉晴,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大踏步迎上前去,“原來是你這老蜥蜴!還有泰瑞斯老兄!稀客!稀客啊!怎麼,在天上待膩了,組團下凡來蹭老子的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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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熱情地張開雙臂,先是用力擁抱了一下銀發男子——裡奧斯的人類形態。裡奧斯似乎對凱蘭這粗魯的親近方式略感無奈,但並未抗拒,隻是嘴角幾不可查地微微上揚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凱蘭厚實的後背,聲音溫和而清晰,帶著一種古老優雅的語調:“凱蘭,許久不見。看來你這北境,最近頗為‘熱鬨’。”
接著,凱蘭又轉向泰瑞斯,同樣伸出大手想要擁抱。泰瑞斯哈哈一笑,也張開手臂,但就在凱蘭的手掌即將拍到他肩膀時,泰瑞斯眼中閃過一絲促狹,肩膀幾不可查地微微一側,同時暗金色的光芒在體表極其短暫地一閃而逝。
“嘭!”
一聲悶響。凱蘭感覺自己的手掌像是拍在了一塊燒紅的、彈性驚人的神鐵上,巨大的反震力讓他手臂微微一麻,而泰瑞斯則隻是身形晃了晃,咧嘴一笑:“凱蘭老弟,手勁見長啊!不過想拍散我這化身,還差點火候!”
凱蘭收回手,甩了甩手腕,非但不惱,反而笑得更暢快了:“好你個老小子!下來就試試老子?行!等會兒酒桌上見真章!”
直到這時,工坊內的其他人才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來。巴倫和芙拉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位顯然與凱蘭熟識、而且身份似乎高得嚇人的“訪客”,不知所措。貝絲也張大了嘴。托爾看看泰瑞斯,又看看瓦爾基裡,想起自己在雪原上的“無禮”,脖子一縮,下意識地往坎普身後躲了躲。坎普則保持著獵人的冷靜,但眼中也充滿了震驚與思索。吱吱的注意力終於從零件上移開,護目鏡後的眼睛瞪得溜圓。派普指尖的水汽也微微波動了一下。